“安公公少安毋躁。”謝綾笑得愈發溫和可親,“蛇性屬極陰,需女子採血,若是陛□邊親近的女子最佳。”
不用她挑明,眾人也心知肚明,所謂親近女子多半是個幌子,為的就是把矛頭指到瑾妃身上。這後宮中有點分量,當得上親近二字的女子,也只她一人了。此刻瑾妃又在場聽著,哪怕這是個幌子,為了陛下龍體安康,她也不好推辭。
安福順猶豫了片刻,乖乖退下了。這個謝姑娘是存心找瑾妃娘娘的不痛快,事出突然,誰也說不準兩人有何過節,陛下沒吩咐,做奴才的三緘其口便是。
蘇昱也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不露聲色地看著她:“你是想要瑾妃代勞了?”
瑾妃見了那毒蛇本就恐懼,面上維持鎮定已經是極限,若要她主動去給它咬一口……還不如要了她的命。她心知這是謝綾以大夫的職權之便報復她,可也不能在人前明說,只能睖睜著一雙美目看著蘇昱,企望他能拒絕這個無理之請。
謝綾毫不露怯地迎著他的目光看回去,並不直接回答,而是轉過身目有深意地看向瑾妃:“還請娘娘速作決定,湯藥已經熬好,只欠這一劑蛇毒,等藥涼了就不好了。”
謝綾在給解藥時就提醒過蘇昱,要她安分,如今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也休怪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只要蘇昱不阻止,她便能得逞。
一切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第37章
對於婚嫁這件事,謝綾一向看得最開。
自小跟著師父雲遊四海時;她曾想過當個女俠客;江湖上行走;夫婿自然是累贅。後來長大了接手了謝氏的生意,便更不去想婚嫁的事了。男子大都希望娶的妻子孃家有權有勢,能幫扶著他;但未必希望他娘子本人太過厲害。謝綾也搞不懂這是為什麼。
總而言之,蘇昱是第一個說要娶她的人。
所以她竟有點好奇;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點。
但他此刻顯然沒有告訴她原因的力氣,發白的唇微微翕動,竟稍稍彎起。笑意鋪展在這一張全無血色的臉上,看起來十分地怪異。
謝綾自認自己講的故事嚴肅得很,不知他是從哪一句聽出了笑料;讓他樂成這樣,眉心蹙得更深:“很好笑麼?”
被人謀害了還笑得出來,他的人生態度居然是這麼樂觀仁厚的麼……
謝綾放下針,著手給他敷藥,一邊觀察著他的神情變化。蘇昱痛時偶一皺眉,大部分時候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只是笑眸溫然,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一回頭,便能撞上他的視線。
她把話說出口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他翻臉不認人要把她打入天牢,她也有應對的辦法。可是千算萬算卻萬萬沒有算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沉默了許久,蘇昱漸漸有了力氣,冷不防答了一聲:“不想了。”
他答的顯然不是“很好笑麼?”,而是“現在還想娶我麼?”
“……”謝綾頓時語塞,一句“為什麼”卡在喉嚨裡,欲言又止。她確實很想知道他心中所想,可若是問出口,倒像是她很在意他的回答,想要挽回似的。她撂不下這個臉面。
蘇昱看著她的唇翕翕張張,眉眼染了笑意,連煞白的臉色都有了幾分神采。謝綾見此情形更加難耐,明明得到的答案和心裡料想的別無二致,可真的聽他這樣乾脆地說出口,還是覺得異樣。
心口像纏了細軟的蠶絲,冰冰涼涼地蹭過心尖,勾起細密的酥癢,催促著她把心中的問句宣之於口:“……因為我太狠毒?”
襲來的疲倦讓他漸漸闔上了雙眼,唇畔的笑淡得空留一個弧度,有形無實,心裡明明有答案,卻遲遲不開口。
——因為你做了那樣的事,卻還敢坦坦蕩蕩地告訴我,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憂色。
難道她就不怕,他真的生氣,真的不再對她有意麼?
再大的狠毒,莫過於無心。
他不說話,謝綾便當他是預設了。回想起在灞水上的那夜,那些傳情的詩詞,大抵都是她多想了。
什麼時候,她也會在意這些風花雪月的事了。明明他請來劉、徐二人,用意絕不在吟詩作對。那二人是江南四大世家中舉足輕重的人,又正當少年,容易把控,只要稍加觀察便可知能不能為他所用。
江南的僵局是時候該破了。劉、徐兩家用好了,是鉗制溫相的好棋。他的算盤打得太好,她不過是在一旁陪襯的唱角,虧她還在那一夜中,記下了這許多的綿綿情意。
只可惜他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