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苟延殘喘吧,能有一時,便得一時。我想著,嘆著,睡了。竟還是有夢呢,夢迴那一日,我喝醉了,他把我抱回房間,一句句地和我說話,他說一句,我就學一句,他說:“跟我走。”
我答:“跟我走。”
跟我走。我跟你走。可我還是喜歡“帶我走”三個字,你帶我走,好不好?三公子,你說好不好?
即便是夢裡,他也不願說一句好。我就心灰意冷地醒了,正看到明月照在暮春的山岡上,公子安靜地睡著,他的手握著我的手。
可他的人,不是我的。
並不太久,天光就亮了。太陽看起來清秀美好。他醒過來,眼睛又黑又亮,寶光璀璨地笑:“我夢見和你騎著高頭大馬,在天都的大街小巷耀武揚威。”
我壓下悲涼,附和他:“等阿白登基就會有那麼一天,萬水千山只等閒。”
不是這樣的,公子,採得神醫說的奇花“袖裡珍”之後。我就會趕往澤州,助阿白一臂之力。之後,我會獨自歸去,若暗含塵能拔除,就能做一個毫髮無傷的人樂,把跟你相識的種種都忘掉,我回去漠北,去南疆,去國土的盡頭。
也許有一天,我能遇上一個對我好的人,他肯聽我說話,包容我的任性,不計較我的虛弱,那麼我會陪他爬山,看日出,做很多好吃的菜給他,將來有了孩兒,就給孩兒寫一本神話故事。
故事裡要有終年不化的雪山,要有白鬍子老神仙,要有多情的仙女來報恩,要有騰雲駕霧的法術。我會竭我所能把它編得曲折離奇。讓自己再無想你的空隙,對,就這樣。
你嘲笑我做不成的事,我要一件件地都做給你瞧。我自己也知道,以我的資質,做不了太好,可那又如何呢?連你的嘲笑聲我都不會再聽到了。
不知者不為過,我只管做事就夠。
我想得興起,竟忽略了歐陽的眼神。他就那樣看著我神遊太虛,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我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然後——
他大力地捏住我的胳膊,幾乎是凌空地提著我,將我往馬背上一丟,我心跳驟停,晃了一下,使勁抓住韁繩才勉強穩住身形,驚慌間,他狠狠撈過我的頭,吻了下來。
可能是太急迫,接觸在一起的不是嘴唇,而是牙齒,撞到一起,咯吱地響著,我“哎呦”了一聲,他卻不退讓,發抖的唇帶著一絲血腥氣味,蓋在我的嘴唇上。
那是一種很惡意的存心讓人疼痛的親吻。
我疼得拉不住韁繩,腿一軟就要跌下去,缺被他的雙臂卡在懷中,動彈不得。我被他的舉動弄蒙了,慌亂地推開他,他倏地鬆開手,眼中閃過很強烈的桀驁:“和我在一起,你有這麼不情願嗎?”
“終日恍恍惚惚,彆彆扭扭,有意思嗎?”他氣哼哼地丟開我,上了自己的馬,鞭子一揚,上了路。
我翻了個白眼跟在後頭,好一通無明火,公子,你這麼做有意思嗎?若不是我不識路,早就跟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一氣不歇地跑了幾百裡,我們停下來吃東西,背靠背,一個饅頭一壺水。彼此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劍拔弩張,我打不過他,也說不贏他,就裝聾作啞地吃著饅頭,不吭聲,他卻又火了,饅頭往地上一砸:“趕路!”
那就繼續趕路,又過了兩日就抵達了塞外。天晴雲開,紅日掛空,老遠就望見了一大片宅子,定是越家無疑。歐陽眉頭都展開了,抽了白馬一鞭子,先我數十丈之遠,跑到越家莊園門口。
這就要娶媳婦了,真沉不住氣,我下了馬,冷眼瞧著越家忠厚的老僕將他迎進去,然後又朝我拱手:“這位是?”
歐陽拉了我一下:“義妹石榴。”
呵呵,義妹,我口中苦澀,仍模仿著讀書人之間做作的禮儀還了老僕一禮:“在下石榴隨義兄登門拜訪,敢問老伯如何稱呼?”
老僕笑道:“石榴姑娘客氣了,蒙莊中上下抬愛,老朽人稱七伯。”
七伯是個很好的老人家,看得出在越家有點小地位,換來了幾名小廝將我們的馬牽到西邊的馬廄,又將我們迎進大廳。
大廳已有人在候著了,歐陽此番是來提親的,連越天藍的父母都出動了,正襟危坐地恭候著,桌上擺著上好佳茗和精緻小點。既是未來的岳父岳母,歐陽不敢怠慢,一掃平素的輕狂,極標準地長揖到底:“日前小婿修書一封寄往莊上,不知岳父可否收到?”
呦,這就“小婿”上了。我酸得直冒泡,別開臉去看牆上的字畫,又聽到越父越母和他寒暄著,問了歐陽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