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何其正。
我驚疑不定看他一眼。那邊且從容也收了笑,就此開啟錦盒。
暮光四合,周圍昏昏,依稀可見那盒子裡裝的,是一塊麒麟狀玉石。
且從容端詳那石頭半日,面沉如水,最後道:“想不到我一世英明,竟栽在你這小子手裡。這玉璽是假的?”
“不錯,那玉璽是假的,真的在我這裡。”有人立在飛簷上,淡然說道。
我見到這人,當真又驚又喜。“清流,你沒事麼?”
他回我淡淡一笑,手裡抱著一人,輕輕躍下,冉冉行來,仿似開在昏暗裡的一朵杏色睡蓮。
行至場上,手一揮,將一個錦囊擲於姬長陵。“你的東西,收好。”
我惦記著小四的傷,走上一步,“清流,你身上可帶著藥?”低頭看他懷裡那人,珠灰長袍,面如明珠,正是謝清悠。只是那對顧盼神姿的眼如今緊緊閉著,霎時心頭一顫,低聲問道:“你兄長他——”
“死了。”謝清流面無表情地說著,將他遞與我。“幫我抱著。”
我傻傻接過。死了?姿勢有些僵硬。
多麼風采昭昭的人,居然就這麼死了?好吧,其實我的重點是,不管他生前如何絕代傾城,現在都是一具屍體好伐?為什麼要我抱著——
謝清流眯著眼看我面色,扯扯嘴角。“你不是想我救你心上人麼?可抱好了。”
說罷行到尚自昏迷的小四身前,自懷裡掏出一粒蠟丸,兩指用力,捏爆了封皮,塞進小四嘴裡。
“啊——”且從容看見那丸藥,面色發白,顫聲道,“你是誰?你怎麼會有菩提丹!”
謝清流頭也不抬,扶著小四的下巴,幫著他嚥下。“師伯說,我為什麼會有菩提丹?”
回過身,靜靜看著且從容。
後者面上動容,嘴唇輕顫,道:“你,你師傅,她可還好?”
謝清流道:“回師伯,師傅五年前已經故去。”
且從容聞言呆住,眼神有些滯,兩行清淚潺潺而下。“故去了麼?”
謝清流“嗯”了一聲。
且從容長吁一口氣,默然半晌,低聲問道,“她可有話留給我?”
謝清流眼角一彎。“有。”他似笑非笑道,“師傅說如果有緣得見師伯,轉告一句,野心不能救世。”
且從容愣住,突然仰天長笑。笑聲無盡蒼涼,聽得人心頭陣陣發沉。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如今風波盡,故人去,罷了!”他一句吟畢,一手拖住江上秋衣領,突然躍起。
“放箭!莫要跑了反賊!”吳鉤一聲呼喝,立時箭如急雨,四面驟然而至。
且從容頭也不回,大袖一甩,擊落無數箭矢,身周似有無形屏障,姿勢翩然若仙,幾下縱身,杳去不見。
此人新斷一臂,身法尚能高絕如斯,眾人瞠目看著,面上都有些駭然。
吳鉤定定神,率一眾禁衛跪成一片。“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姬長陵擺擺手,勉強笑道:“愛卿護駕有功,何罪之有!起來吧。”轉頭對著姬少陌,“小九,你扶朕進寢宮,朕有話跟你說。”姬少陌應了,抱起她進了攬月閣。
其餘人等收拾地上狼籍,我也把懷裡的謝清悠還給謝清流,四處張望小四不見,心下驚惶,正惴惴時,似有所感,抬頭望了一眼。就見他不知何時,立在簷上,懷裡抱著明月心。
四目相對,默默無言。
每一次,都是這樣咫尺天涯。每一次,我都只能這樣,毫無選擇地看著他轉身而去。
我低頭,壓下心裡翻滾的不甘,轉過身,卻見謝清流抱著謝清悠站在面前。
“何其軒,我要走了。”
“清流,你去哪兒?”我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下。你也要走麼?
“我答應了哥哥,帶他回故土安葬。”
“故土?”
“是,我兄弟二人本姓席,是雲上舊皇一族。”
“你曾經問我,哥哥為何對你母親恨之入骨,說來很簡單,當年景氏一族逼宮滅我全族,正是何太華授意女帝聯合景氏所為。”
“宮變那日,我母皇將所有後宮嬪妃,皇子公主叫到一處,為怕我們受辱,說至少留眾人一個清白。她先逼著那些叔叔伯伯自刎,及後我又眼睜睜看她殺了一眾兄弟姐妹,最後母親走到我們兩個跟前,滿手血腥,滿面淚水狼籍。她說,清幽清流,你二人是我最心愛的孩兒,莫怪我,到了下面,我一樣好好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