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從容道:“人才?人才有甚足道。要做就做梟雄。”
李襄陽道:“梟雄?你這般周旋作為,就不怕後人詬病麼?”
且從容瞥她一眼。“李襄陽,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居然這都看不透?區區身外之名算什麼,別人不記得我也無妨。”
李襄陽沉吟一會,問道:“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且從容正色道:“但求一個太平盛世。”
李襄陽微微動容,繼而不以為然地搖頭。“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這太平盛世,須以生靈凃汰換之,又有何意義?”
且從容看著她,笑道:“夏蟲不可語冰。”
李襄陽也笑:“道不同也,非不明也。”
這兩人方才還打得你死我活,這會兒強弩環伺下,倒有心思談起人生來。
我看看吳鉤,他遲遲不動手,多半是顧忌這邊還站著我們幾個,更別說地上還坐著一個姬長陵。
恍惚裡,聽到有人大聲喚我名字,繼而一人自屋簷躍下奔來,卻是姬少陌。
“其軒,你沒事吧?”
我衝她搖搖頭,繼而嘴朝姬長陵一努。“我沒事,你照顧你皇姐要緊。”
她看我一眼,即刻奔去姬長陵身邊,將人抱起到一邊。
再看場中,葉歸人與江上秋戰得正酣。
葉歸人手裡兵器不趁手,可江上秋方才與李襄陽對戰頗折了些功力,所以這會兒倒是勢均力敵。
只是葉歸人手裡那截刀是下半部,捏得辛苦,一個使力不當,怕手掌要破。我皺著眉頭,從地上禁衛屍體上找到一把刀,衝他扔了過去。“小葉子——”
他聞聲望見,即把手裡半截刀刃朝江上秋扔去,繼而一個迴旋接了那刀。
江上秋身形一頓,定定看我一眼,眸色深沉。竟沒有出手阻擋。
就在此時,背後又傳來破空之音,尖銳刺耳。
吳鉤見我方久戰不下,又不敢叫衛兵放亂箭,一直抱弓注視,陡見江上秋停住身形,露出背上好大個空門,毫不猶豫,即時一箭射來。他武功不算高,騎射功夫卻是家學淵博,這一箭勢如破竹,勁風襲面。
我在對面看得清楚,不由變了眼色,也不曉得怎麼想的,就跑了過去,伸手去推江上秋。
他雙眸圓睜,水光瀲灩,一把將我攬過,兩個同時站立不穩,跌落在地。
“咄——”的一聲,那羽箭射入地面,竟沒了一半,白色箭尾微顫。
再抬頭,就見葉歸人的刀鋒已然劈到江上秋心口,我腦子再一熱,回過神前,人已經覆身其上,張開雙臂。我去啊,何其軒,你到底想幹嘛?一面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面半點沒有讓開的心思。
葉歸人冷冷看著我。“何其軒,你幹什麼?”
我眨眨眼,嚥了口口水。“我不知道。”
葉歸人臉色發青,拿刀的手都有些抖。
我笑道:“小葉子,你鬍子翹起來了。”
葉歸人啞著嗓子,壓抑著怒氣。“讓開!”
我定定看著他。“不讓。”
葉歸人氣道:“你!”
“你這人狗記性吧!吃多少虧了還這德性?”
我還未及回答,身後傳來陣陣溫熱的顫動,卻是江上秋忍不住笑出來,笑得十足歡暢。
“不錯,她總是這樣天真,我可真是喜歡。”他說著,一把將我推到一邊,葉歸人刀鋒一撇,即在他胸前劃出一道淺痕。
我低呼一聲,皺起眉頭看著他。
他也不再看葉歸人,只是脈脈地望著我。“何其軒,成王敗寇,死便死了,我不想靠你留下一條命。”
“你肯這樣護我,我已經很是歡喜。”他說著,笑出一口白牙。那面上混著泥血,其實是自我認識他以來,儀容最狼狽的一次,然帶著那一點點肆意、傲然和滿足,竟有說不出的風采。
葉歸人看看我,又看看他,並沒有再出第二刀。
我感激地衝他笑笑,他哼一聲,別開了腦袋。
此時聽得吳鉤的聲音再度響起。“兀那反賊聽著,莫再負隅頑抗,還可賞個全屍!”
李襄陽道:“且從容,看你是個人物,我也不想見你狼狽,不如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且從容淺淺一笑,自懷裡掏出那個錦盒,道,“你們不要這東西了?”
只聽有人懶懶回一句。“一塊破石頭,不要就不要了,有甚稀奇?”
這聲音語調十分欠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