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傾斜著,放大的頭的影子投到營帳上,一動一動的。
他看見不遠處,幾個面色麻木的醫者同他一樣,衣衫不整,手塞進袖子裡取暖,目光呆滯麻木的看著。
似乎,還可以猜出他們的想法:一會兒,又要去抬死屍了……
簫昇深吸一口氣,整理著衣裳,便跨步朝著張牛兩位將軍的營帳處走去。
夜色裡的號角聲淒厲遼闊,將士們齊心協力的呼喊聲震耳欲聾。
高臺上,站著的是兩位將軍和那個年輕的軍師。臺下的是眾多的將士。
年輕將士們本該朝氣蓬勃的臉在近日接二連三的交戰中褪去血色重新染上了疲倦的菜色,火光下,每個人的眼角都帶上一片青黑。
簫昇倚在營帳的邊上,看著兩位將軍站在高臺上聲嘶力竭而又激情四射的鼓舞士氣,年輕的將士被激的熱血沸騰,冷風一吹,又縮了縮脖子,只是眼裡的熱情依舊火熱。
半晌,全員出動。
整齊的步伐,舉著兵戟的兵士,又投入了新的一輪搏命廝殺。
如此殘忍,卻又必須要有人去做。
簫昇低垂著臉,默默的走上來,一如既往的想要爬上烽火臺。
那處的視角,一向是最好最直接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兩軍交接的場景,可以看見從胸腔噴湧而出的血,可以看見轟然倒塌的屍體……
“少將軍再不回來……我們也許就會耗死的。”
腳步只踏上了半個臺階,年輕的軍師的聲音便傳到耳邊,低沉的說著無比殘酷的事實。
簫昇一怔,緩緩的跨了一步,烽火臺上的臺階是由巨大的石頭砌成的,每一層都點上火把,火光被夜風吹得低矮,卻不折不撓的燃燒著。
“你跟我說這話,是何意?”簫昇低低的問著,淒厲的號角聲不曾斷歇,戰場上將士們撕心裂肺的廝殺聲幾乎快壓倒他的聲音,“軍師這話,我聽了無礙,將士們聽了就不好了。信不信,我治你一個擾亂軍心之罪。”
“監軍大人還沒有看清楚嗎?”年輕的軍師滿含苦澀的發問,讓簫昇再次默然。
我看清楚?我不過是個文人,又哪裡看的明白。他尚且以為自己還可以這般自欺欺人著,可是卻始終不能做到。
是啊,他看清楚了。
這幾日裡,北蠻每次出兵的數目都不曾發生過變動,探子回報,北蠻還有五萬,還有五萬?好似每日戰死在戰場上的都不是人一樣。
哪裡會有可能出現這等情況?
情報,在報到朝廷時,就是有誤的。
北蠻的兵力,不是十萬,肯定是多餘十萬的。
可是,他們卻不打算全兵出動,只一日一日騷擾著,一日一日蠶食著。
長期以往,只怕大晞的北疆戰士總會耗光的。
“軍師,這麼說……”簫昇轉身,看著身後一步之遙的年輕軍師,幾日下來,這軍師竟憔悴了許多,“是有何解決之計嗎?”
軍師苦笑:“解決之計?兵力不足,將士們耗戰已久,早已內外交困,便是肉搏戰,也沒有半分勝算!”
“那就,等著援兵!”簫昇目光深沉,面色嚴峻,“西北將軍鍾將軍(前幾章中,穆楠在江楓酒樓喝酒時,聽到的牆角,其中將軍就是鍾將軍)固守西北,借兵亦可。”
“嗬……”軍師自嘲,“借兵?怎麼沒有,只是鍾將軍素來不喜我家將軍,日前便回信說兵力不足。”
簫昇沉吟半晌,目光失神:“那,軍師跟我說,又有什麼用呢?”
年輕的軍師猛地握拳,如此慎重,驚得簫昇眼神一跳。
“軍師這是何意?”
“請監軍大人即刻趕回京城!屬下已備好馬匹,只等著監軍大人上馬!”年輕的軍師素來言出必行,話語才落,一個兵士便牽著馬匹緩緩而來。
這樣子,倘若撤去滿場的號角聲,倒真像是千里送行,只差他跨馬而去。
“先生以為,我會上去嗎?”簫昇冷笑,他轉身一步一步帶著複雜而又沉重的心情。
如此上馬,先生置我於何地?“我簫昇再不濟,也還是大晞的男兒,再不濟也不願當逃兵。”
身後一聲沉悶而厚重的聲響,接著軍師冷然而堅決的聲音便傳來:“簫大人身兼北疆戰士的期望,趕赴京城,訴我北疆戰士使命,唯獨大人可行。屬下……懇求大人上馬!”
簫昇轉身,那素來傲氣而又執拗的軍師竟是跪在地上,他冷笑連連:“期望?若真是如此,先生還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