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又繼續道,“讓緬因查一下紀文心養父母的具體死因。”說完便像失去興趣一樣不再去管地上死屍,轉頭看向另一處雜草叢生的地面。
他走過去用腳輕輕撥開漫至膝蓋的碎草,一道滲入土地的黑紅血漬赫然顯現於眼前。
這道血跡被雜草掩蓋住了蹤跡,草葉上只零星沾了點血痕。夜色昏暗,很容易被人忽視。
血跡很有些隱蔽,神神秘秘遮遮掩掩,就像消失無蹤的紀文心與倒了滿地的惡徒屍體,讓人無可控制地想要探尋背後的因果。
沿著血跡追尋,也許可以找到紀文心。
程千偏頭扶了扶鏡框,順著這道不斷延伸的血跡一路沉默地向前走去。
路越走越暗,助理在一旁仔細地用手電打著燈光並拂去擋在路前的雜草。
前方月光下是黑沉一片的大地,草木不時隨著暖風搖搖晃晃。叢葉木林中隱隱約約有個亮閃發光的地方,像粼粼水波。
程千遵循著地上深深淺淺斷斷續續向前拖去的血跡,走過稀稀落落的樹林穿過雜亂的草叢,一路在草木沾染下走到了一處堤岸邊。
眼前是一處不小的湖泊,雜草一直蔓延到湖岸邊,飄飄遙遙的蘆葦蕩滿了淺灘,灰白的葦絮在月色下如同招魂的旗幟。
再往前就沒有路了,血跡也在河岸前消失了個乾淨。
河堤一片泥濘,湖面在風下被吹得發皺,月亮長長的清輝被打碎成粼粼的褶子。
不見紀文心。
除了剛剛走來時的腳步,只有風穿過草木而過時的碎響呼嘯,襯得環境越發寂靜。
程千望著湖面安靜站了片刻,接著繼續往離湖水更近的蘆葦堤岸邊走去。
助理沒來得及阻攔,只得跟在後頭憂心忡忡地環顧四周,即使今晚有月但此處的環境依舊不算安全。
程千站到岸邊停住,腳下是溼潤柔軟的泥土,鼻間有植物混合水腥的氣味。
風止了,湖面此時也恢復了平靜,光潔的水面像鍍銀的綢緞。
他慢慢單膝蹲下往身旁的堤岸與蘆葦蕩處巡視,有幾株蘆葦傾斜的角度不太正常。
正當他眯了眼想要站起來再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一隻*的手猛然間緊抓住了他的褲角!冰冷的手瞬間纏上他的腳腕,把他用力向湖水中拖去!
“帶你們一起下地獄去吧!!!”
嘶啞細弱的女聲同時在河水中的蘆葦叢中響起,字句凌厲,像是從胸腔喉頭直接迸發而出的話語,帶著不顧一切的怒火與憤恨。
待在一旁的助理措手不及,等趕上前時發現程千已經被人拉入了水中。
這個湖泊看起來挺淺,但等下到水中之後程千才發現河床很低,湖水深處隱藏暗流。
水底一片鴉黑,青黛的水草從程千身邊滑過。
數秒之前驀然響起的女聲在寂靜中聽起來淒厲駭人,拖他下水的手勁也大得驚人,然而不消片刻那力氣便弱了下去,只又抓著他的後領將他的頭往水深處按。
水汽有些嗆鼻,程千屏息扔掉礙事的眼鏡,在水中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平衡。
他稍稍一用力便將拽他下水的人制服住,將人帶往自己胸懷之中。
扯住他後領的力氣漸漸變得綿軟無力,只有手指還緊緊糾纏著他的衣領,身軀徒勞地在他懷裡胡亂掙扎撲騰。剛剛一瞬間的爆發像是蓄勢待發了許久才噴湧出來的力量,卻後繼乏力。
程千摟住對方觸感熟悉的臂膀腰肢,在她的拉扯下開始游回水面岸邊。
從聽到那聲細弱的女聲開始他就知道這必定是紀文心無疑了。她像纏人煩擾卻又柔韌不斷的帶刺水草,毫不收斂無知無畏用地盡全力將荊刺扎向他。
程千並沒有不悅。
臂彎中的身軀在冷水中散著微弱的生命熱度,這樣帶著生命起伏的紀文心讓他安下心來,甚至心中有一絲輕快。
程千心下一定繼續向上遊。撐開眼縫從水中朝上望去,月亮夾在幽深黑暗的水濤中,溼濛濛又明晃晃,亮得令人心顫。他腦中驟然轟鳴,耳膜震盪,彷彿有遙遠的水聲在腦海中流竄。
等程千游到岸邊浮出水面,助理也跟著他一同從水下冒出。
“程先生!不要緊吧?!”助理強做鎮定的話語裡還是帶上了一些忙亂。他伸手接住程千交給他的紀文心,看著程千利落地回到岸上。
湖水浸溼了程千滿身上下。他的額髮柔順地低垂下來,溼漉漉地搭在眉眼間,一雙被水汽沾溼了的眼睛便隱匿在額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