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相信他是在看冊子而不是在賭氣。
無奈的嘆了口氣,慕晚歌認命的彎腰撿起掉落地上的賬簿冊子,一本一本,一次一次;每一次撿起,就偷瞄一次盧朝軒的臉色,待發現他睫毛微微顫了顫,嘴角不由得溢位一聲嘆息。
一聲一聲,如人群中中遍尋不得的無奈與等待,亦如踏遍萬水千山後的重聚與歸來,雖無人應和卻依舊淡淡訴說著這一路的過關斬將、披荊斬棘。
待地上的賬簿冊子都撿完,慕晚歌忽然長舒了一口氣,手肘撐在高高的冊子上,試探著問道:“怎麼了?看見我回來不高興麼?”
盧朝軒猛地翻動起書頁,嘩啦啦的聲響如潮水般瞬間湧入了慕晚歌的心房裡,也讓她回憶起那些陽光的午後少年彆扭而認真的神情。
前世,羅浩宇本就比她小很多,相比於王弘文的穩重與成熟,他就顯得稚嫩了很多,只要是關於自己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能喜怒不形於色的。那麼,這一次,估計就是因為自己一身男裝回來捉弄了他而生氣了?
這事兒似乎不是很好辦了!
慕晚歌的腦袋擱在手臂上,悄悄的看了看盧朝軒陰沉的臉色,暗道不好,頓時如犯錯的孩子般討好道:“彆氣惱了啊!我這不是也逼不得已的麼?你也知道的,若是我以女裝示人,那些凡夫俗子怎麼能抵抗得了我的美色呢?女扮男裝,不是為了方便麼?”
“譁…”書頁又翻了一下,聲音較之方才有了更大的變化,依稀可以感覺出其中的煩躁。
慕晚歌面色一怔,難道自己道錯歉了?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這個生氣的?小腦袋微微抬起,忽然又笑吟吟道:“我承認剛才是起了開玩笑的心思,可那完全不能掩蓋我急於見到你的欣喜啊,我…”
“嘩啦啦…”潮水般的聲音頓時席捲了慕晚歌有些心虛的低聲。盧朝軒的臉色越發黑沉了下來,抓著書頁的手微微泛白,嘴唇竟也緊緊抿著。
慕晚歌見狀,忽然覺得笑不出來了,慌忙解釋道:“你若是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可以。如果你是覺得我這麼久才到胥城找你,這個我是可以解釋的。我在湛城找到了火煉子的訊息,可有個老頭兒十分討厭,居然出十萬兩黃金讓我買。這簡直是坑爹的啊。後來我就問了當地嚮導,找了一條直線距離,本以為能夠快點到胥城,誰想一路上竟要翻山越嶺、趟過河流,還要風餐露宿,這已經是我最快的速度了,我…”
盧朝軒忽然抬起頭來,靜靜的盯著慕晚歌,複雜的情緒在眼中兀自翻湧著。從他緊抿的嘴唇、狠勁兒捏著書頁的指尖就可以看出,他在強自壓制和隱忍著,可這樣的無聲壓制與隱忍,卻比他直接揪起自己的衣襟要更加揪心。
面對著這樣一雙幽深而滿含痛色的眸子,慕晚歌只覺再多的話都已說不出口。
她忽然回憶起前世的某個片段來。那時,他們還在逃亡之中,前有猛虎後有追兵,而當時護著她的人都受了或重或輕的傷。為了拼出一條生路,她趁著所有人不在意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潛到了前方,一個人揮著一把匕首殺死了一百多人。那是她有史以來一次性殺人最多的一次。
而當她滿身鮮血的回到隊伍中時,他和王弘文的臉色比現在更加陰沉可怕。那也是唯一的一次,那兩個男人,連死都不怕,卻在聽到她脫離隊伍的訊息後,面色大變得想要毀了這天地。
她忽然明白了盧朝軒此舉的意思。
經歷了那場噩夢之後,她開始了流亡的生涯。他們三人是在一次食物搶奪大戰中走到了一起。他和王弘文都是孤兒,而她雖有爸媽,卻也和孤兒無異。多少次生死逃亡裡,三人從未輕言生死。這三條命,是拴在同一根線上的,誰都不想放棄對方,誰也不能放棄對方。
即便濺到身體上的鮮血覆蓋住了血液中流動的溫熱,即使冰冷的刀刃浸透了尚有餘溫的手掌,他們都要拼了命的活下去,是為自己,更是為其他的兩人。這三條命,早已連在了一起。誰都不能輕言放棄,誰也不能揮霍至絕地。
慕晚歌的頭忽然垂得很低很低,不敢對上盧朝軒那無聲悲慟的目光。
可她的動作,落在盧朝軒眼中,卻引得他心中一痛。他微乾的嘴唇蠕動了幾下,這才壓低著聲音說道:“我以前怎麼沒發覺,你竟然這麼想死。落霞峰口,刺客偷襲,為了保護你的婢女,竟然置自己於危險的境地;肅親王逼婚,你也不顧及皇權的至高無上,公然挑釁,以死相挾;青楓衛以網相捕,你沒有內力寒疾纏身頑毒未解,竟連我安排在你身邊的人都沒想過要召喚出來,而是赤手空拳抵擋數十人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