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華淡淡一笑,“嬤嬤何別生氣?都說‘人在做天在看’,想必有朝一日皆會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應代價……”
嬤嬤的臉色這才稍濟霽,“傳言大小姐處事有其母之風,十分乾練呢,您可得好好學著,將來也奔個好前程。”
“嗯。”雪華乖巧地應了,輕盈地坐下,將頭倚在嬤嬤身上。
嬤嬤愛憐地拍拍雪華的背,“也不知你這一走要什麼時候才回來?以後嬤嬤不在你身邊,凡事都小心點,更不要意氣用事,畢竟大小姐跟你並非一母所生……”
雪華嬌笑著一一答應。
正在蘭馨院散步的雪蘭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個噴嚏。
李嬤嬤趕緊把手中的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披風給她披上,小心繫好領口處的絲帶,一面道:“小姐,這樣好的月色,若是走在鬆軟的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的,那才有意思呢。”
雪蘭呆了一呆,失笑道:“可不?每日晚膳後,你和外公總會陪著我,即便落雨也會打了傘去,那樣的夜,那樣的海,讓人留戀,就連那風也鹹鹹的,溼溼的。”
嬤嬤不覺嘆了口氣,“怨不得奴婢偏心,這裡的確無法與海寧相比,且不說別的,單是小姐服著那藥也沒從前效果好,畢竟沒溫泉活血潤膚,到底不一樣。”
“也不知外公他老人家臨睡前是否還是偷偷地喝上一盅?”
“呵呵,”嬤嬤忍不住笑出了聲,“老爺子這點愛好,怕是不容易改過來。”
雪蘭吁了一聲,“若是不改,只怕又要半夜才能入睡了,一早又不肯起來。”
“要不這次回去再好好跟他說說?”
雪蘭“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靜靜地瞅著月色中風姿綽約的梅,微微地蹙起了眉尖。
嬤嬤不敢再打岔,只一聲不響地陪在身旁。
良久,雪蘭才道:“走罷,這樣站著,倒失了那漫步之趣了。”
嬤嬤趕緊陪了笑,扶著她的手,繞著牆根兒走,一面道:“哪怕隨意走走也是好的,這身子可是要多動動才好哩。”
走著走著,額頭上沁出一圈密密的汗,一面掏出一方繡著蘭花的粉色絲帕,擦拭頭上的汗,“就為這個由頭,每日總要走上幾回,哪曾想沒挪幾步,就有些乏了。”
“小姐這幾日費思勞神,乏了原也是有的,不如今兒便早些回去歇著?”
雪蘭搖搖頭,“哪裡就這般嬌貴了,再怎麼也得再轉個一圈半圈的,”行至後院的薔薇架,放緩了腳步,打量著碧綠的藤曼,“明兒曉汶與佩兒回來,須備下銀票,二十兩的各一張,三十兩的一張,另累絲珠釵一支。”
嬤嬤側了頭,“二十兩的,自然是那兩個丫頭各一張,累絲珠釵是給紫蘇的,那三十兩的給……?”
雪蘭眼睛微眯,不由好笑道:“嬤嬤,一向料事如神,不妨猜猜看,這三十兩我究竟會給誰?”
嬤嬤轉了轉眼珠子,試探道:“莫非,是給曉汶那丫頭準備的?”
雪蘭抬起下頜,恬淡安然的眸子生出幾分歡喜,“這丫頭心氣兒高,又識得字,更兼是個有籌謀的,不然父親也不會處心積慮地把她指給我……”
嬤嬤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老爺就算心存疑慮也無話可說,畢竟是太夫人開口跟您要的人……”
雪蘭哂然笑道:“一來祖母慧眼識人,二來也體現我對長輩的順從,三來既然派發了賞銀——自然體現了對她們的看重,尤其對曉汶的另眼相看,父親必定欣慰不已。”
嬤嬤眼中的笑意愈發地濃了,“那丫頭看上去簡簡單單,不想卻是個沉府極深的。”
雪蘭渾不以為意,“妻妾並存的後院從來就不曾平靜,又哪來簡單的女人?”
“說的也是,”嬤嬤有些動容,想了想又道:“奴婢覺得小姐賞賜不比在海寧……”
雪蘭嗤的一笑,“這裡如何能跟海寧比?莫說別的,單隻一條,這裡的人可有真心實意地待我?”
“奴婢並非饒舌之人,但小姐一向待下不薄,此事……”
“嬤嬤,你一直呆在江家,並不知大戶人家月例上頭的規矩,”雪蘭正色道:“莫說她們還沒當上姨娘,就是當上了,月例亦不過五兩銀子,便是三妹這個正經主子每月亦只能領到十兩銀子呢。”
嬤嬤訕訕的,“原以為江家的月例比別家略高些,沒想到差別竟這麼大,奴婢如此說嘴,的確頗有不是。”
雪蘭大度一笑,“盡心做好本分的人哪裡又會留意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