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嬤嬤滿臉堆笑,“瞧您說的,只要不嫌棄奴婢手拙,奴婢必定那個,傾什麼相授?”
雪華輕嗤,“傾囊相授,嬤嬤可得記住了,莫讓旁人笑話了去,畢竟你乃我身邊最得力之人。”
田嬤嬤忙應了,“您就把心放回肚裡吧,您每次吩咐的事奴婢哪一次不是放在心尖尖上?”
小錫壺恰在這時開了,“咕嘟,咕嘟”地響,嬤嬤忙起身,將沸水注入兩個玉白色的盅裡,末了仍將那壺置於爐上。
雪華把手中的繃子擱於桌上,轉過臉看著嬤嬤,“嬤嬤不覺得我手生麼,繡出來的圖案竟然沒一點活氣?”
嬤嬤拿著繃子,端詳了一陣,笑道:“我的小姐,您昨就這麼性急?統共才兩日,能繡成這樣相當不錯了,雖說略呆板了些,但這用針也還細密,若您再練個十天半月的,保準繡得活靈活現的。”
“此話當真?”
“當真,”嬤嬤收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說道:“基本的針法,奴婢這兩日已悉數教給您了,您又有悟性,也靜得下來,假以時日必在奴婢之上——奴婢雖說用針的時日比您長,但眼睛究竟不如從前了,運針的心思如今也失了靈活。”
雪華忖了會,方點點頭,“有你這番話就是想偷懶也不成了,索性就好好地練,待我從海寧回來後,再勞動你親自給看看。”
嬤嬤慢慢皺起了眉,“小姐為何不帶了奴婢去?”
雪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嬤嬤,眸中光華漸盛,“原本也打算帶你去的,不過我改主意了。”
“莫非小姐信不過奴婢?”
雪華搖搖頭,“這院子裡頭,我只信你一個人,若是連你都不在這裡了,我回來時豈不耳聾眼盲?”
嬤嬤苦笑了一會,終於道:“罷了,奴婢雖然心頭不捨,但承蒙小姐看得起,必定盡心竭力地替您看著這院子,左右這府中的事,也逃不開奴婢的耳目。只不知小姐會帶誰一道去?”
“除你之外並無合適人選,”雪華嘴角噙了抹笑,“我便一個都不帶,反正長姐會為我打算。”言罷,站起身來,端了一盅茶慢慢啜了一口。
嬤嬤倒怔住了,一時竟不知如何介面。
“嬤嬤你也嚐嚐,這菊米可香呢。”
“諾。”嬤嬤這才伸手端了餘下的一盅茶,喝了一口,不由咋舌,“這可真真好東西,奴婢從前也只聽說過此物,卻沒福份消受,今兒倒真是多謝小姐了。”說著便欲起身。
“嬤嬤快別多禮,只管坐著,我這也是沾了長姐的光,”雪華輕言細語道:“你也該知道,這府裡又何曾有好東西落在我手上?”
嬤嬤不覺有些氣惱,卻還是顧忌地壓低了聲音,“張姨娘真不是個東西,太夫人和老爺也不管管,倒委屈了小姐處處受著。”
“不過我從小沒了娘,外祖家也無人,在別人眼中自然沒甚利用價值。”
聽雪華如是說,嬤嬤不由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奴婢倒覺得這次去海寧是個機會,您可要好好把握,萬勿與大小姐交惡。”
雪華眼中亦含了淚,感激道:“這華菁院裡也只有嬤嬤跟我一條心,處處替我打算。”
嬤嬤連連擺手,“小姐快別這麼說,當年奴婢那不成器的兄弟因鬥毆而傷了人,那家人開口要五十兩銀子,不然就報官抓人,可太夫人和張姨娘不過各打發了一兩,還是您母親悄悄給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才了了此事。奴婢只欲收一張,可您母親說另外五十兩交給奴婢兄弟,讓他尋個正經的事做,也免得在外尋隙滋事。”
“話雖如此,也要你能記得我母親之好才是,”幽幽一嘆,“莫說這華菁院,便是這嚴府,受過母親恩惠的又豈止你一人?”
“奴婢不識字,也說不出大道道,只管對小姐好便是,也算報答了夫人當年的恩情。”
“這便是你的好處了,”雪華說著,放下手頭的茶盅,開啟奩盒,取出一支金寶蓮的銀鳳鏤花長簪,遞給嬤嬤,“這還是去年我過生時父親給的,如今轉送給你,權當作個念想。”
嬤嬤本欲推辭,看雪華如此誠懇,只得受了,奇道:“奴婢說句不當說的,老爺怎地送簪子給小姐,再怎麼也該選釵才是,小姐也必定知曉才從未佩戴此物。”
“倒不怕你笑話,也是長姐帶我去選釵,我才知。那兩個丫頭只跟我說——這是我所有首飾裡最貴重之物,理應在重要節氣佩戴才合時宜。”
“哼。”嬤嬤氣咻咻的,“這兩個丫頭早投靠了張姨娘,又如何肯真心實意地待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