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囚室裡的物件不乾淨,手抓著小木桌一角,斜靠住,才喘了幾口氣。她板著臉,細聲訴說,“你對我……對我的好,我……我是不會忘了的……”為了表現逼真,起到煽情催淚感動對方的效果,她是掐著自己的大腿說出這幾句的,故作哀憐地又嘆口氣,“我們的事,都過去了。”說完,轉過臉,好長時間不讓他看自己的臉。
在她背後的男人好半天沒出聲。但敏貞曉得他是被自己高超的演技騙過了。向來,她都是這樣嫻熟的贏家,駕馭一個男人對她來說,好像就和羊吃胡蘿蔔般簡單。當然,有個人是例外。例外到連敏貞自己都分不清她和那個人誰是羊,誰是食餌。
這時,男人一聲長嘆,“記當年,只有西窗月。”說完,半天不語,咳嗽兩聲,忽然衝動地從背後抱住她,埋首在她雲霧般蓬鬆的髮絲間,重重地耷拉下腦袋。察覺到女人的掙扎,他抱得更緊。“最後一次了,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抱你,明日此時醒來,魂已歸西,即使相逢,怕也只能是在夢裡了……”
敏貞聽了渾身雞皮疙瘩,心想誰會作夢夢到你這掉了腦袋的瘦猴,此時還陶醉在自己的一廂情願中,可真是傻得可以了。說到傻,立即又想到她現在的獨眼相公,急忙又是掙扎,低叫著重複道:“快放開,我……我可是嫁了人的了,別……別叫人瞧見!”
英祿再也忍不住,反轉過懷裡人,湊著腦袋往她臉上靠。剛硬的鬍鬚密密合合貼在她細白的肌膚上,胡亂吻著。這是男人的夢,不管真假,善惡,美醜,他都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繼續編織著做完這場夢,直到永久長眠的來臨。
女人被強摟著,被迫呼吸著對方身上強烈的體味,再加上原本身體的不適,幾種緣由混合,就再也忍不住,竟是又吐了。被推開一邊的男人盯著她看了許久,臉上陰晴不定。“啊,你……你這是……你有了……你肚子裡有了……是……是我的……不對,時間絕然不對……是……是那個獨眼龍的?是不是?”最後一句說完,竟似發了狂,鋼圈般死死匝住女人手腕,眼神變得異常兇狠。
好痛!敏貞這回倒是真的掉下了眼淚。一邊心底罵她老爹害她,一邊詛咒眼前的男人,恨不得行刑的劊子手馬上出現在眼前。
“你喜歡上那獨眼龍了,是不是?”原本瘦小的身影一下子在女人眼前暴漲,英祿適時表現出沙場臨敵的驍勇,但這份氣勢除了增添他死前的愚蠢外,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他見她不答話,以為她預設,不由更氣,晃動她手腕肘部的動作更猛烈了,不管怎麼說,人在偏離掉理想的事實面前是很難接受的。私下裡,他一直對她儲存著相當高的情感寄託,以為她必定也是和自己一樣心存無尚的情意,因此,就算委身另嫁,也一定是人在曹營心在漢,不會付出真情的。但此刻,他發覺似乎被騙了。一再獨立倔強編織的夢幻泡沫被殘忍的尖刺戳穿,碎裂,爆炸,至無形。長久的壓抑再也支撐不住,他的意志瞬間崩潰!
推倒了小木桌,他接著手掌劈空,拳頭用力,對著木屋內一件件木製擺設進行摧毀!木刺一根根紮在他掌心,紮在他胳膊手臂處,可他已然不覺得疼了。
再次手握女人的雙肩,搖晃起她,“敏貞,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上嶽暮秋了,你說話啊?”
女人被搖得頭暈眼花,但腦子還清楚,曉得眼前這頭猛獅的禁忌,趕緊避重就輕地裝柔弱,“我……我有什麼法子,他……是我父親命令我下嫁的物件……更是八阿哥點名的人選……英祿,好英祿……我……我也沒有法子啊……他……他畢竟是我的夫婿……”
“夫婿?”男人用力吐了口濃痰,憤恨道:“就憑他?這份幸福本該屬於我,屬於我!”他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惹得木屋門板發出一陣輕微的敲響,兩人都以為是先前的獄卒,都沒太注意,仍然沉陷在彼此的焦灼對峙中。
女人收納起心下所有的害怕,大著膽子主動按上男人的手背,抓住,以一向妖媚的腔調灌起了迷魂湯。“英祿,別說了,再說,我就又要掉淚了,你不知道我的痛苦……我……每每面對他,面對那個我不愛的男人,我的一言一行,我的低眉順眼,我的絕對服從都變成了回憶你的強顏歡笑!你……你好可恨!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逼迫我說出來呢?我……我……自打進門起,我就保定了絕對不說出此話的決心的……沒什麼比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更可悲的了……你……你就不要在逼迫我了……啊……”說到後來詞窮,她尖叫一聲,乾脆捂住了整張臉。
男人跟著顫抖,在一片木頭廢墟中緊緊摟住她,一個勁兒地道歉,賠罪。說他誤會了她,說他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