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天氣,也配這鬼地方。明明是夏天,卻還冰天雪地,剛剛還晴空朗月,轉眼就又下起了雨。”
“收斂些吧!到底是座廟宇,也不怕衝撞了神靈,好歹還讓我們有個暫避的地方。”有人接腔。
“我看這遼國也快該亂了,那任天成豈是屈居人下之人,有金炎在,還好,金炎不在,這遼國說不定會改姓啊!”又有一人關心起遼國的事來。
元昊一言不發,望著窗外,暗夜沉墨,雨聲譁然,本就涼寒的夜風更添了幾分冷冽,竟比之黎國的冬日還讓人寒上三分。
元昊近旁之人,低聲道,“殿下,那絕顏無雙究竟是何等身份,會做出刺殺遼帝之舉,難道……”
元昊看著跟隨自己近二十年情比兄弟的忠僕,神色不動,輕聲道,“遼帝不是無雙殺的。”
眾人聽得元昊說起遼帝身死之迷,都知道那無雙與自家主子頗有淵源,都住了聲,想聽聽主子對那神秘女子究竟是何種心思。
“殿下,屬下覺得那個女子絕不是一般的風塵人物,單就那身從容沉靜好像萬事都勝券在握的氣勢,屬下不信殿下從未看出來過。”
面對屬下大膽表露,元昊毫不生氣,反而彎唇一笑。
“不錯。無雙總是頂著舞伎的名頭,出入聲色之所,可那身氣質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了的。西南山間初次見到時,或許真的是個意外,可是後來每次相逢,都是在很特殊地情境之下,朝內暗流洶湧,由不得我不去多想。”
屬下聽了元昊此言,知道自家主子沒有被女色迷昏了頭,也就放心繼續道。
“殿下可是覺得無雙是四皇子的人?”
元昊搖了搖頭,“無雙言談間不離家仇,黎國最近十餘年並未聽說有過什麼血案,若是元瀚的人,依他的脾性,該是會讓無雙繼續留在都城。借無雙的名義引了元昌去楚國,以楚國之手殺了元昌,他是想以兩國之爭掩蓋皇位之爭。”
“四皇子果是決斷,除了元昌,又派了三皇子和您出戰,根本就是不想讓您活著回去。現今,朝政都在他一人之手,主子,您也得為自己打算啊。”
“元瀚在都城大概忙得很,一時顧不得我們。我們只管領著幾十萬大軍,固守邊關,靜觀其變吧。”
聽著話意思,眾人知道自家主子心裡早有計量,也就都放了心,反正雨勢驟劇,還不知哪時才能停歇,一個個都合了眼,卻又都不敢睡實過去。
068 廟中一夜(2)
元昊心上一陣陣疲累,不是奔波所致,不是憂心國事,總覺得心口像壓了塊大石。
面對屬下,他不便表露兒女情長,是以話語間談及無雙時,雖不似屬下那般狠厲嫌惡,也是冷然淡靜不乏疑慮算計。
閉了雙眸,周遭陷入黑暗。
那人或是清麗柔美或是冷傲決絕或是凌厲狠斷或是妖邪媚惑,好像從認識她起,所見到的每一次都看到的是不一樣的她,卻又都奇特地天衣無縫地融合在她的身上。連與她不曾近身的隨從都看出她的特質,元昊又怎會看不出,只是,心底深處,元昊還是會將當初山間那個仿若誤落人間的精靈一般的身影與眼前活生生的人影重合,無論在人前如何掩飾,無雙仍然是他初識時的清麗純淨。不知為何,他相信,那個時候的無雙,是真正的無雙。
破廟已經被隨從們事先檢視了個清楚,因為確實不大加上破損得像是一個響雷就能倒塌,他們人多且都身負絕世武功,於是簡單看了一圈,實在是覺得再不會有人和他們一樣急於趕路錯過沿道的集鎮,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於是,一路奔波勞累,漸漸地都進了夢鄉。
夜風撲進早沒了窗紙的空欞,蕩得神像背後破汙得沒了本色的帳幔起了層層波瀾,有些浮灰飄了下來。
元昊依然靠著神像,他沒睡,睜著的雙眸空濛一片迷寂,像是入了定。
神像坐在大殿頂棚一處橫樑之下,那層帳幔懸得略高於橫樑,恰好將那根橫樑遮擋住,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根樑上臥了一人。
一個略顯瘦削的身形,剛好和梁寬一樣,就那樣一動不動伏在那裡,猶如一隻靜待捕食獵物的壁虎,屏氣凝息,又兼有外間喧雜的落雨之聲。饒是身下就聚了一群高手中的高手,也根本察覺不到,頭頂上會潛伏著一個人。
無雙早在落雨前,就嗅到空氣中絲微的潮腥,待行到破廟附近的山林時,雨已經滴了下來。也是剛進到廟裡,元昊一行就趕到了廟前。
無雙一路拼殺,對周遭的風吹草動都了若只掌,聽聲就斷出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