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汲道:“是,當時連我自己都沒料到會有回京封爵開府的一天。那時,只怕也只有溶之真心待我。”
水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我能做的,也僅止於此了。”
其實不用他說出口,誰提起北靜王來都沒有好話。誰也不知道他府上養了多少個探子,知道多少個秘辛,多少人想起來就覺得膽戰心驚。但這麼可怕的北靜王,也不過是個膽小鬼,成日裡討好這個結交那個,左右逢源長袖善舞。若真有人能改變他一二,那唯有林沫了。
水汲舔了舔下唇。
他知道自己與林沫生得十分相像。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放著千嬌百媚的女人不去喜歡,看上硬邦邦的男人,但水溶被林沫迷了心竅,做了一大堆他原來絕不可能做的事卻不是假的。若能成就大事,倒也不是不可……
水溶僵著身子,慢吞吞地抽回了被水汲覆在桌面上的幾根手指。
水汲也嘆了一口氣。
“當年你與我說,你心裡頭有個人,非他不可,那會兒,我記得靖遠侯還沒有進京吧?現在呢?依舊非他不可?”
他這話是暗含諷刺的。水溶當時心裡的人,正是水浮。不過為著三殿下的名聲前程,他自然是不會說的,只說伊人已去,只留他既不成婚,也不留嗣地等著。
那時候水汲說的是什麼?
他說:“論輩分北靜王還算得上我小叔呢,若真的將來沒留下子嗣,我給你個兒子當孫子用。”
當時他還在那兒苦守著皇陵出不去,更別說爵位之類,說這樣的話也不過是求個提攜,甚至還肖想過北靜王的王位——不過是痴心妄想罷。只是現在,他自己有了王爵,卻越發地惦記別人家了。
水溶只兩個女兒,聽說都被靖遠侯給定下了,日後這北靜王府究竟是誰做主呢?
可是不待他說些什麼。立在廊下的大丫頭就扣了扣門扉:“王爺,林老爺來了。”
林老爺。
就是水汲也顫了一顫。
林沫在北靜王府裡頭進出一向跟自己家沒有兩樣,連北靜太妃都時常隔著屏風和他說幾句話——這是自己孫女兒未來的公公,家世學問擺那兒,犯不著得罪。何況兒子的毛病當孃的是知道的,甚至能和周薈生下兩個姑娘來也多虧了林沫幫忙,可惜沒得個兒子。北靜太妃守寡得早,就這一個寶貝兒子,若不是北靜王府這麼大個擔子需要人擔著,她只怕要寵兒子寵得跟薛姨媽似的來。
有了太妃的默許,林沫在人家家裡更是隨性,自己給自己安排了住處,來尋水溶了。
第231章
同水溶的尷尬著急比起來;林沫穿得堪稱衣冠楚楚一絲不苟;衣襟袖口無不嚴謹細緻——若非這件衣裳是水溶的;他簡直風度翩翩得活似畫裡走出來的,不怪當年金榜題名,騎馬遊街時真有人效仿魏晉時人向他身上擲些花果,差點成為京師奇談。尤其是這人生來雖是坎坷,卻被林清養出了一身清貴倨傲之氣,行走坐臥無不挺拔端正;一舉一動甚至比王子皇孫還多幾分氣派;此時不待水溶招待,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將帶來的茶壺放到了桌面上。
“廬山雲霧。王爺喝了醒醒酒罷。”他低著眼睫,青絲若染;烏髮下一截雪色的頸子,白得都有些晃眼了。
大抵每個模樣好看的人都有些相似之處,林沫自打進了京以來,被說像這個像那個的,同水汲就不提了,也有說他和黛玉看著就跟親生的兄妹似的,甚至有說花霖像他的,不過不管是真的假的別有用心的,看到最後,還是這麼個人,與眾不同,就是擱人堆裡也能第一個跳進別人眼睛裡去。
水汲有些被偷窺了秘事的羞憤惱怒,但卻生不得氣,抬眼看了一眼水溶,正盯著林沫發呆,不知魂魄到了哪裡去,不覺暗罵了一聲,然則林沫是看不懂他的生氣的,平平淡淡地添了一句:“正想著不知該怎麼對允王爺開口,既然恰好在北靜王府上見著了,趁著北靜王在,我也壯著膽子和王爺說一聲。”
“哦?”水汲倒是有些好奇了。
“金陵薛家,紫薇舍人之後,現領著內孥錢糧,採辦雜料——王爺定然是熟的,不是因為他們家主事的打死了人,扯出幾樁舊案來,戶部除了他們皇商的名頭?前兩天接到人報,說是還打著皇商的名頭在做買賣呢。底下人去查,果真有這個事,且那些夥計還嘴硬,說是貴府的親家。這是在替允郡王府做買賣,自然是皇家的招牌——可得管上一管,難保不叫御史參上一本。”
水汲臉色一白,瞬間漲得通紅。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