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造的房間之中,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剛剛翻過牆的司馬鳳就著落地的姿勢在地上趴了一會兒,沒聽到遲夜白的呵斥或是腳步聲,他拍拍膝蓋,站了起來。
雨已經徹底停了。這天兒涼快舒適,阿四早就睡死過去,偏偏他一肚子心事,睡不著也靜不下來。
無計,只好來找遲夜白講講話,趁機摸兩把手。
翻牆對他來說絕不是難事,加上自己早已悄悄趴牆數回,在阿四的指點下先行熟悉潛入路線。只是這磚瓦上青苔十分肥厚,他腳底打滑,摔得毫不風流優雅。
幸好遲夜白沒看到。司馬鳳心中稍定,小心朝那屋子走了幾步。
他聽到房中有粗重呼吸聲,不由得心頭一動,出聲喊了句:“小白?”
無人回應。他頓時緊張起來,大步往前走,踢到院中石凳時差點摔倒。等開啟了房間的門,他立刻聽到遲夜白紊亂的呼吸和喘氣聲,似是極為艱難痛苦。他循聲摸索著走過去,發現坐在榻上,對自己靠近毫無反應。司馬鳳觸碰到他肩膀,立刻摸上他的臉。遲夜白臉上盡是淋漓的粗大汗粒,雙目緊閉,嘴唇緊緊抿著。
“小白!”司馬鳳大吃一驚。他頓時明白,遲夜白又不顧自己的叮囑,再次沉入回憶之中了。他連忙抓住遲夜白的手,像以往一樣低聲呼喚他。
遲夜白隱約聽到有人呼喚他。
是司馬鳳的聲音。
但不是幼童的稚氣聲音。
像是心頭忽地湧起了膽氣,他抬頭盯著眼前漸漸逼近的黑霧。
“你是什麼人?你接近我是有預謀的,為什麼?我身上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那團無知無覺的黑霧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黑霧之中的文玄舟也只是反覆重複著“你要來找我”“你必須記住我”這兩句話。
遲夜白挖不出更多的資訊,心急如焚。
最令他恐懼的不是文玄舟本人,而是文玄舟居然能出現在自己的記憶裡。
他不由得懷疑起,當年自己因為這種過分龐大的記憶力而飽受痛苦折磨的時候,找到文玄舟是不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這樣的錯誤會不會給他身邊的人帶來危險?文玄舟的存在,彷彿一個越滾越大的謎團,令遲夜白手足無措。他縱然有再高超的記憶能力,也無法穿透迷霧抓住文玄舟的衣角。
黑霧的手爪越伸越長,遲夜白正踟躕著,身體忽地一震——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司馬鳳站在他面前,讓他緊緊貼著自己胸膛,雙手正捏著他的耳垂。
很疼。但遲夜白不知道是這種疼把他拉了回來,還是司馬鳳懷中的溫度令他驚醒。
他尚未清醒,他告訴自己:我尚未清醒。
司馬鳳聽到他呼吸漸漸平緩,正想再罵他一句,腰上忽然一緊,竟是遲夜白伸臂把自己攬住了。
司馬鳳:“……???”
遲夜白把鼻子湊近司馬鳳的衣服,深深吸氣。清爽的晚風,溼潤的雨,滑潤的苔痕,他搏動的、活潑的臟器。他嗅到這一切,也聽到這一切。
“雨停了?”他低聲問,鼻尖在司馬鳳衣襟上輕輕摩挲。
“停了。”司馬鳳結結巴巴,“不過月亮、月亮應該沒出來。還有點兒雨花花。”
遲夜白略略抬頭。司馬鳳眼上仍蒙著布。他需要每天在藥浴裡浸泡,還需要在雙眼上敷甘好搗的草藥。草藥的氣味混在一起,倒是不顯得難聞,但即便草藥撤了,矇眼的布條卻是一刻也不能撤下來。
他現在看不到自己。
遲夜白在心裡說。
房中漆黑如墨,只有桌上一盞殘燈,熒熒地亮著。
他看不到我的。遲夜白聽到心裡有一個聲音反覆這樣說。
黑霧彷彿從他身體裡流竄出來,那個高大的夢魘正在房中窺伺自己。而手提蓮花燈的孩子長大成人了,正緊張笨拙地,一點點回抱自己。
他拉著司馬鳳的衣襟,屏著呼吸,去吻他的嘴角。
文玄舟之所以會出現在自己記憶裡,遲夜白知道這是那位“先生”在教導自己如何“製造”房間的時候悄悄埋下的火種。
可是為什麼那裡會有一個司馬鳳?
不是現在的司馬鳳,是很小、很小的司馬鳳。
那盞蓮花燈他其實看到過的。在自己因為癲狂而陷入混亂之前,他和司馬鳳一起在廟會上買過花燈。他買了一隻兔子,司馬鳳買了一隻蓮花燈。後來他的兔子燈落在地上燒燬了,司馬鳳便牽著他的手,兩人一起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