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的身上,吳是非不具備專業的醫療知識,完全無法理解,當然也就談不上用現代科學理念去幫助袁恕改善症狀。
她唯一能想到的是:這小子需要一副墨鏡!
而在她胡思亂想開小差的工夫,袁恕已經簡短但十分有條理地將當年自己遭遇的一場危機作了講述。
按時間推算,那應是袁恕逃離赤部大營三個月後。本來想成為草原流浪行者的袁恕,在與一同逃出來的老師分手後,孤身向北,想翻越北莽的雪山去所謂的世界盡頭看一看。意外,遭遇了玄部的一支步軍。看著甲和所持武器裝備,當是一支擅快攻突襲的先鋒急行軍。袁恕很好奇,這樣一支遊擊效能卓越的隊伍為何來到人跡罕至的北莽。而那些兵勇們也對這樣一位滿腦子奇談怪論的旅人十分感興趣,便自然而然地做了同路人。
初時,誰都不會想到這趟結伴,袁恕最後竟從此成為玄部的人。所有人更想不到,那一支過百人的步軍,活著走出來的僅僅六人。包括袁恕。
文字的魅力在於不同的人聽過後,可以根據各自的意願在腦海中想象並勾勒。吳是非單手托腮,眼神失焦地望著一處,意識中卻彷彿看見白茫茫一片找不到標的的皚皚雪原,真如站在世界的盡頭,不管往哪裡走都是迷失,丟了回家的方向。
最終,陷落於這片噬人的潔淨!
吳是非不由得深呼吸,意識回到溫暖的大帳,竟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其他人的表情,張萌、韓繼言、徐之孺、李墨,每個人都有微妙的差別,都顯露出屬於各自的人性。
而之所以大晚上這些人全不睡覺巴巴地聽袁恕講故事,皆因吳是非的一次警覺,避免了袁恕被人下毒。
誠然,能在藥裡動手腳的,首嫌便是醫官李墨。
起先聽吳是非要求挑人來試藥,李墨還微微表現出不滿,質疑天師猜忌太過,冤屈了忠臣。吳是非才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非議,她只要眼見為實。
因難自證,李墨遂提出就由自己來試藥。
熟料,吳是非不覺他磊落,反而更確信他的藥有問題了。高聲喊了韓繼言和徐之孺進來,直吩咐他們去抓人來試藥。
“噯,要有孕之人!月份越大越好。”
韓繼言和徐之孺聽完俱是心頭一凜,面色陰沉。
“天師懷疑,這藥是害未出世的幼君的?”韓繼言直言相詢。
“不止啊!我覺得這藥下去就是一屍兩命。不過可能普通孕者喝了也沒什麼關係,嗯——”吳是非嘟起嘴,顯得苦惱,“哎呀,上哪兒找個有內傷又恰好有孕的試藥人咧?總不能無故將人打一頓,萬一打不好,傷了孩子可就罪過了。”
聽她言,張萌只覺毛骨悚然,顫顫巍巍問道:“這究竟是何藥?主上若服下將會怎樣?”
吳是非還鼓了鼓腮,看起來委屈:“不知道嘛!我就聽過受了內傷要斂新血散瘀血,藥吃反了,會吐血吐死的。孕者更是忌一些排淤行血的藥,容易大出血咧!是不是啊,”她轉過頭來,向著李墨眨眼笑一下,“李大夫?”
李墨冷著臉,不承認,卻也不抗辯。
如此,真相確可不言自明瞭!
韓繼言和徐之孺當下制住了李墨,迫他跪地俯首自白原委,交代幕後主使者。
出乎意料,這位看似毫無武力值的醫官倒有把硬骨頭,低頭便低頭,竟是牙關咬得緊,一字不說。兩位武將正待行逼供之舉,反被吳是非叫停。
“不不不,千萬別罰!咱們主上是仁君,不搞刑訊那一套,是吧?”吳是非不忘偏頭給袁恕遞個鬼臉,轉回來朝韓繼言他們擺擺手,“來來來,放李大夫回去睡覺!”
韓繼言眼瞪起老大。一邊張萌比他更急:“如此包藏禍心之人,緣何竟寬縱了?”
吳是非眯著眼衝張萌甜甜地笑,故作神秘。
“天師說得對!”在場眾人都沒想到袁恕居然也同意吳是非的作法,向韓繼言一點頭,“送李卿回去吧!”
吳是非拍手附議:“噯,對對!小韓吶,送送,客客氣氣地啊!記得要笑著送!”
韓繼言還在納悶兒,卻見李墨的臉色可是不太好看。褪去了執拗的對抗,眼中浮現了滿滿的恨意,整個人殺氣瀰漫。
吳是非站在矮階上居高臨下,彎腰扶膝看著跪在地上的現行犯,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頑劣孩童:“嘿嘿,願意說了嗎?”
李墨瞪他。
“無論你效忠於誰,說白了,都不過是任人驅使擺佈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