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頓了頓,驀覺好笑:“我又說讓你聽不懂的話了。我的意思,和平共處這種事,擱在任何種群身上都實在令人發笑。我更知道,這一次如果是你輸了,玄部的百姓也會遭遇到赤部同樣的結局。並且如果是洪徵,也許場面更髮指。畢竟我們都清楚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首領,對吧?相信到那時候,你,前任黛侯,還有世子和什麼三公大臣,你們每一個都將會成為姒兒。”
袁恕抬起頭來深深地望著她:“所以你的罪惡感是源於什麼?僅僅是生命逝去的遺憾?”
吳是非重重點頭:“是啊,也許只是遺憾!未能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畢竟交付總是附帶著莫大的信任,有時更是絕望的。而許下承諾,則不僅僅是責任,那是沉重的枷鎖。因為明知無力,都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是我太無能了,失信失約。應該說,最終害死姒兒的不是你們,是我!”
袁恕眼神透露出茫然。
吳是非則躺回小床上,枕臂自嘲地笑道:“看吶,黛侯,真實的我就是這樣卑鄙自私的!活著是我人生唯一的目的,缺乏技能的前提下我會選擇依附權力。感謝你不殺我!這些天我也對你承諾的來去自由親身測試過,但短期內我確實無法脫離這裡的安逸獨自在草原上活下來。因此我決定繼續留在這裡利用你對我的善意以及愧疚,從善如流地當一名特權階級。我沒有對洪徵臣服過,也不想對你示好。所以你隨時可以改變主意趕走我,或者殺我。而在那之前,我要做的就是每天睡個好覺!晚安!”
說完,吳是非翻了個身,面朝內側,無牽無掛地睡了。
袁恕靜靜凝視她的背影,雙瞳幽暗深邃。
十六、緣來求索
捉回叛逃者後袁恕雷厲風行地做了兩件事:一則擬詔宣佈前任黛侯的死與藍部漣侯無關,皆為玄部大司空費勉狼子野心,謀害主君嫁禍藍部,企圖挾幼主以令天下,實在罪大惡極;二則,還奉吳是非為玄部天師,位極人臣,坐堂議政,與侯並肩。
吳是非說決定留下來當一名特權階級,袁恕就給她一個特級的特權。
一個月來好容易睡了個好覺的吳是非,跟捧熱炭似的捧著司士親自來大帳宣讀過的詔書,雙瞼半垂,甕聲甕氣道:“你家主上腦子壞了,你們這些忠臣腦子也抽抽了?不知道有個詞叫死諫嗎?”
司士是位永遠眉眼彎彎笑眯眯的白鬍子老頭,特別恭敬地反問:“下官該死諫何事?”
“我是赤部餘孽,封我當天師,瘋了吧你們!”
“喔嚯嚯,天師勿要太謙!自古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天師智勇賢達,堪佩五部相印。有您輔佐主上,實乃玄部大幸!”
吳是非眼角一跳:“你乾脆說我是蘇秦轉世,諸葛投胎啊!索性再加一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小說設定就縱橫古今上下五千年了。”
結果老司士撫掌讚許:“天師當真有理想有抱負!”
吳是非白眼一翻:“他媽的,作者果然沒放過顧炎武!”
“啊?顧炎武是誰?”
“你祖宗!”
“什、什麼?”老司士一時間激動萬分,眼睛都睜開來了,鬍鬚亂顫,“天師啊,無所不知的天師啊!”
說著就要跪,吳是非忙攙住了,免得自己折壽。回頭一問才明白,老司士就姓顧。
那一天後來的時間,吳是非顛來覆去把這異次元設定者的祖宗十八代和子孫十八代一道問候了不下二十遍。
而面對吳是非暴跳如雷的抗議,始作俑者的袁恕則是從容笑著,不緊不慢道:“這樣你不用逃跑也可以在草原上隨意來去了。非但玄部的子民會順服於你,其他各部也不會為難你。我說過,你是自由的。絕對自由!”
吳是非扶腰深呼吸,讓自己穩下來,靜下來。
她認真地看著袁恕:“把漣侯的死甩鍋給費勉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嗎?”
袁恕頓感意外,須臾又釋然:“瞞不過你!”
“很容易推測。”吳是非聳肩,“我問過張萌了,藍部被吞併後是有一部分降將留在你軍中聽用的。你扣押了他們的家人,還讓他們衛戍兩部舊時邊界。而這些人並非完全忠順,他們一方面看似恪盡職守維持著邊境的和平,另一方面也在偷偷接納安置藍部逃逸的難民。費勉過去就是想煽動那些人跟他一起造反,假借重振藍部的名義自立山頭。”
袁恕點點頭:“藍部人口不多,但實際疆域卻是五部裡最廣袤的。其中很大一塊版圖都是人跡罕至的山脈湖泊,我想那其中也許會有你回去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