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分出一部去給你當保鏢,這仗怎麼打。最後是大發雷霆的鮑超,鮑超對著胡林翼睜圓了牛眼:“老子駐守小池驛,那地方看著是平地,其實是陷阱,前有子潛山而來的陳玉成,後有太湖城的長毛賊,他們聯合發作,我豈不成了肉包子?!”
多隆阿自認為這次排程是他高度智慧的結晶,讓他大失所望的是,百分之七十五的人都有異議。這讓他想起聖賢的一句話: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他看向曾國藩。曾國藩自出山後已成了老好人,這種情況下,曾好人沒理由不支援他這個最高統帥。
他想錯了。這是大是大非,甚至是人命關天的問題,曾國藩還有良知,絕不可能和稀泥。
他未做過多的深思熟慮,因為他早就考慮得萬分透徹,脫口而出道:“大人您的排程很欠考慮。鮑超置於危地不說,連我也會被您害死,我只有七千人,您讓我七千人全去攻城,萬一有個閃失,我連機動部隊都沒有。”
多隆阿氣沖斗牛,卻找不到智慧反駁,而是向胡林翼使眼色,要他幫襯。胡林翼先咳嗽了一下,艱難地開口:“三河鎮一役,咱們見識了長毛的厲害,我認為……”
曾國藩插了他一嘴:“胡大人,三河鎮戰役就是因分兵才導致慘敗,如今又要重蹈覆轍?”
“曾大人,你這膽子,嘖嘖……”多隆阿也插了曾國藩一嘴,而且覺得這一嘴完美無缺地凌辱了曾國藩,因此內心洋洋得意。
曾國藩看向他,目光裡如同有錐子:“大人,兵者,生死存亡之大事也,怎可不慎?我向來主張集中兵力,您卻分散兵力,仗打起來,有個三長兩短,這個責任誰負?”
這顯然已不是官場老好人的態度,多隆阿正欲暴跳如雷,一個渾身塵土的探子衝了進來,氣喘如牛地說道:“長毛陳玉成兵團來了!”
會場一陣騷亂,彷彿陳玉成率領千軍萬馬就在帳外。多隆阿擦拭著額頭的汗,忘記了暴跳如雷,渾身戰慄起來:“想不到陳玉成如此之快,諸位趕緊各就各位啊。”
陳玉成來得並不快,曾國藩等人各就各位後,他才抵達桐城。
雖然來得不快,但行動起來卻快如閃電。
他一抵達桐城,主力就急行軍奔向鮑超的小池驛。沒人告訴他這裡是敵人防守最薄弱之地,他憑著多年戰場經驗,把賭注毫不猶豫地押了小池驛。
他暫時押中了。當他的主力五萬人圍住鮑超,併發起進攻時,鮑超的三千五百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叫喊,這叫喊中有“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也有深深的恐懼。
他們憑藉有利的地形,一次次擊敗陳玉成兵團的猛攻,但連被大炮轟得稀巴爛的石頭都看出來,鮑超不可能守太久。
多隆阿發現,如果不解救鮑超,他的命運也不可知。所以他不停地派出一千人組成的援軍,奔向小池驛。這些援軍像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鮑超被圍攻得頭昏腦漲,在戰鬥的間隙,他想睡一會,噩夢總是闖進來。在夢中,他看到李續賓滿臉血汙地伸出蒼白的大手,對他亂抓;張開血盆大口,對他亂咬。這顯然不是好兆頭,鮑超不停地派出信使,到多隆阿處求救。
多隆阿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去救,有去無回;不去,下一個就是他。在他慌張失措、頭疼萬分時,曾國藩已迅速做出了反應。
本來,他在圍攻太湖城,太湖城中有一萬太平軍士兵,他的七千人根本就不夠。不過這一萬太平軍有思維定勢:守比攻重要,所以雖然數量上有優勢,卻不肯出城半步。曾國藩抓住這個對手的判斷,分出一部去救援鮑超。
這支部隊和多隆阿派出的多支救援部隊一樣,在陳玉成兵團外圍就被打得抱頭鼠竄。鮑超在小池驛發出陣陣絕望的嘆息,他認為,李續賓在地府裡很孤獨,借了陳玉成的手把他送去和其作伴。
在絕望的空氣中,鮑超接到了曾國藩千辛萬苦才送來的信。
曾國藩在信上沉著地說:“雖然你處於劣勢,但陳玉成也沒有絕對的優勢,你們是膠著狀態。我堅信,過不了多久,陳玉成久戰無功,南京城裡那個神經病洪秀全就會命陳玉成撤圍。你咬牙堅持,堅持就一定能勝利。”
鮑超向來崇拜曾國藩,把他看做正在成為聖人的人物,奉他的話為上天之言,但這次卻犯起了嘀咕。湘軍打仗,向來以保全自己為第一要務,鮑超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放棄抵抗,全線突圍,憑鮑超兵團的作戰能力,儲存實力應該不難。可曾國藩卻讓他死守,他也知道必須要死守,否則小池驛一失,整個大局將徹底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