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集中全部力量進攻安慶,陳玉成必然全力以赴,這樣就能逼迫陳玉成做戰略決戰,如能攻陷安慶,消滅陳玉成兵團,南京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他最後說,攻陷安慶是頭等大事,是中心目標,更是我大清王朝生死存亡的關鍵。當然,也是湘軍氣運興衰的關鍵。
曾國藩分析得沒錯。安慶是太平天國西方重鎮,倘若安慶一失,從安慶到南京就無險可守。這也是為什麼洪秀全讓智勇兼備的陳玉成防守安慶的原因。曾國藩整個戰略計劃是完美的,咸豐非常認可,胡林翼的心裡卻七上八下。
自從李續賓命喪三河鎮後,胡林翼用兵謹小慎微。他叮嚀他的將軍們,從此以後,兵事以逼城為下策,力戒攻堅。這是曾國藩的思想,卻被胡林翼落到實處。對於進攻安徽,胡林翼更是眼皮亂跳,安徽是太平天國長期佔領的地區,已有穩固的群眾基礎,打安徽和打南京,危險程度差不多。
曾國藩也這樣看,卻沒有胡林翼那種膽怯。
在進入安徽邊界的陰冷夜風中,士兵們都打著冷顫,只有他渾身燥熱,彷彿前方有一座希望的火焰山,熊熊炙烤著他。能有這樣的感覺,是他和胡林翼共同謀劃的方略,提升了他的熱血沸騰指數。
在進入安徽之前,他和胡林翼不分晝夜、廢寢忘食地謀劃具體軍事行動,最終確定了兵分四路平定安徽的高深計劃。
第一路由曾國藩擔任指揮官,主力是曾老九曾國荃兵團,由宿松、石牌長驅直入攻安慶;第二路由太湖、潛山取桐城,多隆阿、湘軍猛將鮑超擔任指揮官;第三路由湖北英山、安徽霍山攻桐城,指揮任務落到胡林翼頭上;最後一路迂迴向北繞河南商城、固始奔廬州,由李續賓的老弟李續宜擔任指揮官。
李續宜得到命令後,莫名其妙,向北迂迴到河南是南轅北轍,所以大為質疑曾國藩的高明計劃。曾國藩急忙解釋說:“這是皇上的意思,其實也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淮北漕運總督袁甲三的意思,其實呢,也不是袁甲三的意思,而是正在淮北駐軍的勝保的意思。勝保是個膽小鬼,擔心咱們對陳玉成大軍全面進攻時,陳玉成會從淮北突圍,他無法抵禦,所以才讓你繞路,你的主要任務還是保護勝保那笨蛋。”
按曾國藩的分析,第二路最吃緊,由太湖、潛山取桐城,陳玉成必然冒死相救,這還只是外因,內因則是兩位指揮官多隆阿和鮑超極不和諧。
這個組合其實不是曾國藩的本意,而是胡林翼的安排。
曾國藩向來反對把湘軍劃歸非湘系將領指揮,所以當胡林翼把鮑超劃給多隆阿時,曾國藩不禁氣得鬍子直抖。若是從前,曾國藩早就和胡林翼大吵大鬧一通了,不過自從在老家脫胎換骨後,他沒了這種鬥氣,和氣成了他為人處世的主旋律。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胡林翼調兵遣將,四路進攻安徽的大規劃成型並付諸實施後,曾國藩也沒有說一句話,他贊同這種方略,只是在具體實施上,他心中一直忐忑。
這種忐忑很快變成現實。曾國藩的進軍路線雖是走石牌攻安慶,但他前面就是太湖(地在安徽長江之北),也就是說,他必須要攻佔太湖,才能繼續進兵。太湖有著舉足輕重的戰略地位,它是由湖北進軍安慶的通道,是敵我雙方必爭之地。與此同時,多隆阿兵團也抵達太湖,並將太湖城圍了個水洩不通。
雖是隆冬,風裡卻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曾國藩站在太湖城戰場外,捏著鼻子,眉頭緊皺。這大概是個不吉利的預兆,兩天前,他和胡林翼、多隆阿開了個戰前會議。
他懷疑胡林翼是被三河鎮之戰嚇傻了,整個會議上對多隆阿俯首帖耳,毫無主見。
按多隆阿這個半瓶醋的意見,他自己駐軍於戰場很遠的新倉,湘軍將領蔣凝學駐軍新倉、小池之間,以阻截由潛山而來救援太湖城的陳玉成兵團,另一位湘軍將領唐訓方把軍隊一分為二,一部守石碑,夾擊陳玉成,另外一半則在他的駐營周圍擔任警戒。至於鮑超,多隆阿向來和他有世界觀的分歧,於是命令他駐軍距潛山四十里的小池驛。
多隆阿分配完三人的任務後,洋洋得意地看向曾國藩,他對曾國藩半命令半商量地說:“您的人馬最多,有七千人,我看就去圍攻太湖城吧。”
曾國藩一肚子不忿,但他有高度儒學涵養,並不發作。當然,這也不是涵養的問題,還有見識。
他知道那三位一定會對多隆阿的計劃表示不滿。首先是蔣凝學,他不無抑鬱地指出,我這哪裡是打長毛,簡直是在保護多隆阿這蠢貨。然後是唐訓方,他哭笑不得,老子本來人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