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超的內心苦苦鬥爭糾纏了兩天,最終決定聽曾國藩的話,死守小池驛。他安慰自己說,曾大人向來都很靠譜,也許是得到可靠訊息或者是得了上蒼的暗示,所以才讓自己死守的。
鮑超大錯特錯。
曾國藩是在一廂情願地用謊言穩住鮑超,他和鮑超一樣,急切地等待奇蹟發生。
人類歷史就是這麼怪誕,奇蹟果然發生。1860年春節那天,陳玉成向小池驛鮑超的駐軍發射多枚炮彈,以頂替炮仗慶祝春節。鮑超兵團在炮彈轟鳴聲中從土裡伸出脖子和手,互相作揖,也慶祝春節。戰場氣氛除了窒息的硝煙味外,很是融洽。因為炮彈之後,鮑超驚異地發現,陳玉成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開始有秩序地後撤,就如水中的漣漪,漸漸向外擴散。
鮑超以為陳玉成在搞新花樣,讓他更驚異的是在後面,半個時辰後,陳玉成兵團在小池驛外圍消失不見!
鮑超猛然驚醒:“曾公說過,堅持一定就能勝利,看來曾公比諸葛亮還神奇。”
曾國藩得到陳玉成撤軍的訊息後,忘記了身邊有如雲的謀士,忘記了曾大人本應保持的莊重,一跳三丈高,狂呼亂叫:“天不亡我們,天不亡我們。奇蹟啊,奇蹟!”
世上沒有絕對的奇蹟,陳玉成匆忙從小池驛撤軍,是因為洪秀全要他撤軍。洪秀全要他撤軍的原因是,他想在長江下游發動一次決定性的攻勢,擊破圍困南京多時的清軍“江南大營”,以此消除南京的心腹大患。於是,陳玉成被迅速召回。
這就是奇蹟發生的原因,站在太湖方面看,它拯救了鮑超,拯救了曾國藩,拯救了湘軍,乃至大清帝國。但如果換到南京角度看,這次奇蹟,註定了下面大清的厄運和曾國藩的好運。
解救左宗棠
陳玉成的撤軍是徹底的,太湖城和潛山的太平軍守軍都衝出城外,嗅著陳玉成兵團的氣息撤回了南京。清軍和湘軍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安慶的這兩座前沿陣地。
曾國藩和多隆阿、胡林翼想不到勝利來得如此容易,立即改變原來四路進兵的計劃,重新部署。多隆阿率清軍進攻桐城,曾國藩則攻安慶,李續宜兵團則變成總預備隊,隨時對進展緩慢的人進行支援。
多隆阿把最硬的骨頭——安慶——扔給曾國藩,曾國藩竟欣然接受。連他本人都對自己的行為莫名其妙,胡林翼提醒他,進攻安慶就等於在進攻長毛的老巢南京,你一人能應付得來嗎?
曾國藩不知哪裡來的幹雲豪氣,說道:“凡事何須瞻前顧後,只要奮勇向前。”
雖是這樣說,但曾國藩卻謹小慎微,像個大姑娘走夜路一樣。他對前線指揮官們提出四點意見。
一、抵達安慶城下,先圍困兩面,絕不可合圍。必須先佔據連通湘軍其他部隊的集賢關、桐城、青草塥之路,通往樅陽、廬江的長毛的後路,可不必扼死,令其可出可入。等兵力強大,再圖合圍。我們現在不能通水師,將來應該設法通之。
二、集賢關必須紮營以通糧道,百人不成就千人,總之要保證集賢關的通道。
三、青草塥是我軍援應之地,要多派探子來往,越熟悉情況越好,桐城處也是如此。
四、糧餉彈藥應如何接濟,要步步看清。至於攻打安慶的日期,不可輕率而定,沒有十足的把握,不得妄動。
以上四點,體現了曾國藩的軍事風格:穩定壓倒一切,不先求勝,先求立於不敗之地。
由此也可看出,曾國藩是個毫無靈性的人,至少在戰場上,他的表現沒有亮點,毫無激動人心的表演。然而正如世人所說,平平淡淡才是真。曾國藩正是靠了這種平淡無奇的軍事風格,後來建立了光芒萬丈的功業。
遺憾的是,在一些天賦異稟的人眼中,曾國藩的軍事風格簡直比縮頭烏龜還不如。這些天賦異稟的人中就有左宗棠,當時他正在曾國藩的大營中。
左宗棠能在曾國藩大營,是曾國藩拯救的結果。此事要從左宗棠的性情說起。左宗棠在駱秉章幕府多年,深得駱秉章的信賴,駱秉章讓他放手去幹,於是本有的狂傲性情,加上外因的推波助瀾,把他塑造成了“捨我其誰”“一意孤行”的狂人。
湖南全省官員都發現,駱秉章只是個圖章,左宗棠才是真正的湖南巡撫。
左宗棠也真把自己當成了湖南巡撫,對湖南官員吆五喝六,指手畫腳。假的若想成為真的,肯定會出事。
某次,永州鎮總兵樊燮因有事找駱秉章,駱秉章和從前一樣要他去找左宗棠。樊燮就去找左宗棠,但沒有和從前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