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想著,便恍惚,心頭莫名刺痛,沈嵁直覺胸口悶了悶,壓不住一腔熱流湧上來,嘴裡含住半口腥甜。
“呵——”意外他竟能笑出聲來,作啞一年的人,唇邊泛起晦澀自嘲,“終究還是在乎的!”
“第一次看你笑呢!”
沈嵁沒有回身。他知道的,有人來了,來的人,是凌鳶。
歷來為當主所居的臥薪齋裡,正上演一場室內追逐的家暴。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烏於秋抄著把掃炕的短笤帚,邊抽邊啐,“去年逼越之嫌不夠,如今倒好,還來逼女兒。年輕時那個機靈勁兒都哪兒去啦?”
“別別別,住手!媳婦兒你就這麼看我呀?”凌煦曈左躲右閃,委實狼狽,可臉上猶自嬉皮笑臉,“去年啥都不知道,出了個昏招,如今還能接著出昏招麼?”
“你這還不是昏招?我說抽不冷的丫頭怎麼突然回來了,敢情是你寫信催她嫁人。你催,催,催你大爺啊!說什麼生男生女都一樣,還說就喜歡閨女,特麼自己生不出兒子倒逼閨女。我打你個重男輕女,打你個心口不一!”
“誰說老子生不出兒子?老子是吃了藥,故意生姑娘。我就是喜歡女兒,怎麼啦?”
“你還嚷嚷?!有臉嚷?光榮是吧?長臉了!我叫你損,叫你壞,媽了個巴子的混蛋玩意兒!”
凌煦曈跑在前頭不忘回頭嚴肅提醒:“噯噯,注意措辭啊,粗俗!”
烏於秋愈加火冒三丈:“俗、俗,我要你高尚!我要你風雅!你還跑!回來!”
饒是內當家輕功卓越,奈何室內屏障忒多,追逐了幾圈都未能實在撼到人一下,反而有些累了。
凌煦曈果然聽話停下不在屋裡亂蹦躂了,過來嘟起嘴張著無辜的眼狗兒似的討巧賣乖:“媳婦兒,別打了,聽我跟你說嘛!”
烏於秋叉著腰,笤帚一指,沒好氣道:“講!”
“去年出昏招,是以為閨女一頭熱,越之怕傷了她索性故意拖著不表態。因此我去逼他,其實是想快刀斬亂麻,早些斷了閨女的念頭。可越之那番舉動,明擺著就是個兩情相悅。他幹嘛對自己狠?無非是覺得自己年紀忒大,不想耽誤丫頭,可絕情的話太違心,說不出口,結果竟選了絕路。而我也就是惦記越之年紀不小了,晴陽都說他身體沒個準兒,不趁著他年富力強的時候把兩人捻到一起,還由得他蹉跎下去不成?我可還指望著早點兒抱外孫女呢!”
聽他言深以為意,烏於秋平心靜氣認真思考了下,卻仍是不無擔心:“那萬一丫頭真一橫心嫁去關家怎麼辦?再者,萬一越之還擰呢?”
“所以說咱閨女就是刁啊!”凌煦曈歪著嘴壞笑,“我可得涵兒密報了,這會兒曠兒想必正拿著關家的聘書找越之告訴呢!夫人勿急,暫且靜觀其變!”
末了還捏個戲腔,顯然對此事十分樂觀。
烏於秋哭笑不得:“死丫頭,真損!這哪裡是試探?分明摧心!可看著些,別更傷了越之。”
凌煦曈拍胸脯打包票:“有譜兒的!況且你男人我還留了殺手鐧!”
“爺要幹啥?”
“幹啥?割袍斷義!”
“誰?”
“你和晴陽啊!”
烏於秋愣了下,旋即噗笑,同時捏起粉拳不輕不重地捶在夫君肩頭:“好啊,盡惦記著我們家人!就興你們拉幫結派,我只這一個非親非故的弟弟你們還惦記著給我拆了,氣死了!”
“不氣不氣!媳婦兒你這樣想,以後晴陽是你晚輩了,龍鳳胎得管你叫姥姥,等於提前抱外孫啊!”
烏於秋飛起一腳,嗔道:“哪個要做這便宜姥姥?去他的!割袍斷義就六親不認了,為了閨女,老孃這點兒情分全都捨得。誰攔著我招越之當女婿,我跟誰沒完!”
凌煦曈哈哈大笑,冒著被打的風險竄上來抱住媳婦兒在她臉上吧嗒親一口,盛讚:“媳婦兒英明!”
伶仃閣頂層的廊上,沈涵踮著腳抻著脖子拼了命往遠處看,同時不斷催促:“行不行啊,小年哥?你倒是瞧清楚沒啊?”
冉清晏舉著管單筒航海鏡,看得聚精會神:“來了來了,沈叔叔過來了!”
一聽這話,沈涵更急了,撲上去就要搶航海鏡看。
為了儘量看得清楚明白,冉清晏是冒險跨騎在欄杆上的,叫她一撞,險些翻到樓下去。幸虧沈曠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他腰穩住,回頭面色微慍,教訓妹妹道:“別胡鬧!”
沈涵也後怕,吐吐舌頭,不敢再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