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明朝的第12代君主,剛剛36歲的隆慶皇帝朱載垕自知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急忙召見大學士高拱、張居正、高儀入乾清宮聽候遺詔。三人匆忙到來,見皇帝斜倚在御榻之上,面如死灰,氣息奄奄,左右靜靜地站立著皇后、皇貴妃和十歲的太子朱翊鈞。幽深清冷的宮殿裡,氣氛緊張,景象悽慘。此時此刻,這位皇帝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侍立在病塌左邊年僅十歲的愛子、未來皇位的繼承人——朱翊鈞。他感到留給兒子的並不是一個國富民強、安康興旺的帝國,他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他無法預料大臣們將怎樣對待這個兒子和朱家江山。他再也沒有時間和精力護佑愛子了。在彌留人世的最後一刻,他伸出由於縱慾過度而變得乾瘦並毫無血色的手,轉動著滿含期待的淚眼,有氣無力地向高拱、張居正、高儀三位內閣輔臣囑託後事:“以天下累先生……事與馮保商榷而行。”穆宗說完,便命身邊的司禮監太監馮保宣讀遺囑。
遺囑分為兩道,一道給皇太子,一道給顧命大臣。給皇太子的遺囑寫道:
“遺詔,與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應禮儀自有該部題請而行。你要依三輔臣,並司禮監輔導,進學修德,用賢使能,無事怠荒,保守帝業。”
給顧命大臣的遺囑寫道:
“聯嗣祖宗大統,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負先皇付託。東宮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禮監協心輔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圖。卿等功在社稷,萬世不泯。”
遺囑剛剛讀畢,首輔高拱大吃一驚,心中暗想:自古有國以來,未曾有宦官受顧命之事,這“同司禮監協心輔佐”一句成何體統?此遺詔,分明是張居正勾結馮保所擬,並非皇上本意,當不足為訓。但高拱知道此時不是計較的時候,一切待日後再作計較,想到這裡,忙匍伏在地,慟哭不已……
第二天凌晨,穆宗駕崩於乾清宮。
1572年6月10日,皇太子朱翊鈞登基。此時,年方10歲,詔告以明年(1573年)為萬曆元年,從此開始了長達48年的統治。
老皇帝死去,對於大臣們來說可謂又悲又喜,因為隨著新皇帝的繼位,必然又是一場重新爭奪權利的較量,是為一朝天子一朝臣。小皇帝朱翊鈞的理政,也同樣不可避免地使他的臣僚展開了一場權利爭奪戰。於是,萬曆初年三個最引人注目的人物首先登上了政治舞臺,這便是內閣輔臣高拱、張居正和司禮太監馮保。由於這三個人物對萬曆一生及他的政治生涯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我們有必要對他們作些介紹。
高拱,字肅卿,河南新鄭人。嘉靖朝進士,後拜文淵閣大學士,與郭樸同時進入內閣。穆宗即位後,高拱自以為是先帝舊臣,開始不把他的引薦者、內閣元輔徐階放在眼裡,常與之相抗衡,並迫使徐階“乞歸”。自此之後,他以精明強幹自詡,負氣用事,傲視同僚,先後又趕走了四位閣臣。至隆慶五年(公元1571年)十一月,內閣輔臣只剩下他、高儀和張居正三人了。
張居正,字叔大,湖廣江陵人,生於嘉靖四年(公元1525年)。他少年時穎敏絕倫,素有荊州神童之稱。5歲開始讀書,10歲通曉六經大義。12歲即中秀才,16歲中舉人,23歲中進士並選為庶吉士,25歲授翰林院編修,正當張居正志得意滿,要實施自己的政治抱負時,卻又逢奸相嚴嵩權勢燻灼,因而感到懷才不遇而悲觀氣憤。幾年後,他告病回家,種了幾畝竹以排遣歲月。6年之後,他根據父親的願望再度入京,利用當史官的有利條件,集中精力研究歷代盛衰興亡的原因,留心觀察社會現實,因而受到大學士徐階的賞識和舉薦,自此進入內閣參與機務。接著又晉升為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不過,這時的張居正雖有滿腔的政治熱情和扶大廈之傾斜之志向,但仍不得施展,這個機會還要等到10年之後。
另外一個極受矚目的人物馮保,號雙林,真定府深州人。據傳此人知書達禮,又喜愛琴棋書畫,頗有一點儒者風度。由於他的學識涵養在宦官中出類拔萃,官運亨通,嘉靖年間就當上了司禮監秉筆太監。這不僅是皇帝本人的機要秘書,也是耳目喉舌。此時的馮保,權勢雖已顯赫,但還想進一步上升,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併為此費了不少心機和錢財,以用來打通關節。到了隆慶四年(公元1570年),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子終於有了空缺,按例應由馮保升補。但當時任內閣首鋪的高拱為了報答照應、舉薦他的太監,便違例推薦御用監太監陳洪替補,以後陳洪出缺,高拱又推薦司膳監太監孟衝作了補充。馮保見自己應推而未被推,好事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