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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悄聲道:“觸景生情也不是這時候,叫宮人看見了,怕是一場風波。”
寶釵笑道:“我省得。”
黛玉到底不放心,將她的手握了又握,等要覲見時,又不住看寶釵臉色,只恐她面上帶出一點半點。
寶釵見她殷殷關切之情,不知怎地,竟生出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之感,那微笑不覺就真摯起來,動靜之間,也不住要轉頭看一看黛玉,偶爾與黛玉的目光撞上,兩個人都是一笑,又馬上轉開。
省親之事預備多時,實際相見,也不到三個時辰,元春含淚與家中眾人告別,登上宮車,一路回去,除賈母、賈政、王夫人並寶玉之外,其餘人竟個個歡欣鼓舞,寶釵見了,免不了又嘆息一聲,牽著黛玉慢慢回去,走到半路,忽然寶玉快步走來,叫住寶釵,當面對她做了一個長揖,寶釵嚇了一跳,道:“不過一首詩而已,你不必如此。”
寶玉道:“我不是為了那首詩來的——寶姐姐,你上回說,我姐姐她…她沒幾年日子了?”
寶釵沉著臉,左右一看,寶玉道:“我叫晴雯和襲人守在兩頭,這裡除了我們三個和紫鵑,再沒旁人了。”
寶釵便打發紫鵑去前面看著,對寶玉道:“你怎麼又想起問這個了?”
寶玉看著她道:“我想起一些事,所以想問問——我姐姐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寶釵道:“約有三四年罷,我也記不大住。”
寶玉蹙眉道:“我總覺得寶姐姐話只說了一半——姐姐她是怎麼死的?”
寶釵也蹙了眉頭,與黛玉對視一眼,道:“宮中說是病故。”
寶玉追問道:“是什麼病?”
寶釵笑道:“你這人好囉嗦,不過是個夢而已,我怎麼能記得這麼清楚?”
寶玉便自己思索一回,道:“寶姐姐不覺得怪麼?”
寶釵道:“怪什麼?”
寶玉道:“這時候我姐姐身子還如此康健,不上三四年,忽然就病故了,寶姐姐難道就不覺得反常?”
寶釵道:“人這一輩子誰說得準呢?若不是夢中,誰又想得到像你這樣的富貴公子竟會出家呢?”
寶玉面色沉肅,正色道:“寶姐姐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只想知道,我姐姐在寶姐姐的夢裡到底是怎麼死的,她的死,與我們家有沒有干係?”
寶釵聽見寶玉問這話,倒越發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之感,沉吟半晌,道:“有傳言說是小產,有傳言說是奸人所害,也有傳聞說是…聖上賜死。”
寶玉眉心一跳,道:“我姐姐過身沒多久,我家就被抄了?”
寶釵點了點頭。
寶玉盯著她,一字一句地道:“以什麼禮葬的?”
寶釵道:“妃禮。”
“妃禮…”寶玉喃喃唸了一句,道:“我明白了…”一揖到底,徑自離去了。
☆、第78章
寶釵與黛玉面面相覷,半晌黛玉開口道:“倒看不出來,他竟有這等心。”
寶釵道:“你別總小看了他,他本天性聰敏,又有我們這麼提點,想明白這些,都是遲早的事。”
黛玉道:“我又沒說他怎樣。”
寶釵笑著捏一捏她的臉道:“你沒說他怎樣,你的臉可都說了。”
黛玉任她捏了一回,忽然歪著頭道:“寶姐姐,大姐姐封的…是賢德妃。”
寶釵道:“是啊,怎麼了?”
黛玉道:“不但是賢德妃,而且是以女史至於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我觀大姐姐品行,倒也對得上‘賢德’二字。”
寶釵有些明悟:“你是說…有些人,對不上?”
黛玉點頭道:“‘賢德’二字,乃是美號,非有德者不能居之。大姐姐倒是配得上這個號,旁的人麼…”
寶釵重新皺起眉頭,道:“放印子錢、逼迫人命、奪人家產、淫辱母婢致死、表贈戲子、喪期宣淫、父子聚麇、淫辱兒媳…這些事,都不是‘賢德’之事。”
黛玉道:“正是,倘若是別家也就罷了,是‘賢德’妃之家,呵!”
寶釵道:“也未必就到抄家的地步。”
黛玉冷笑道:“若是有人故意要參告呢?”
寶釵挑眉道:“你說的是哪家?”
黛玉道:“姐姐說過,寶玉那一回捱打,為的是拐了忠順王府的一個戲子?”
寶釵道:“有那件事,還有金釧兒之事一起。”
黛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