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只有深綠色的海水,浸沒在海平面以下的太陽彷彿一顆用力搏動的心臟,噴湧而出的血液每分鐘都把海水染得更紅。甲板在他們腳下震動,有那麼幾秒鐘,船彷彿隨時能脫離水面起飛。隨後太陽徹底擺脫了海水,一個刺眼的天體,魔法消失了,斯坦利垂下視線,金色的光點隨著浪頭晃動。

特雷多先生說了實話,海面平靜溫和,風似乎比岸上還要暖和一些。男孩們看著漁夫熟練地綁魚餌,甩出吊鉤,卷著釣線的滾輪飛速旋轉著,發出輕細的噝噝聲。父親們在談論銀行和賽馬,傑森又在談論他的基地——這一整個夏天他都在說這個——聖誕節前後科爾曼先生把後院工具棚的鑰匙給他了,傑森把這個舊棚子改造成了工作室,假如說把木工套件和工具箱放進去能叫“改造”的話。他在修理一輛壞掉的單車,一點一點地磨光鏈條,擰緊踏板,校正輪子。斯坦利並沒有在聽,父親在收線,釣竿彎出一個那麼危險的角度,斯坦利覺得它隨時都會和釣線一起繃斷。一條海鱸被拽出水面,銀光閃閃,水花四濺。

這條鱸魚當晚出現在他們的餐桌上,仔細地切成漂亮的塊狀,用加了鼠尾草碎的黃油略煮,再炸得金黃。傑森從無人看管的冷餐檯上偷了半瓶蘋果酒,拉著斯坦利溜出了旅館。某種節日還在進行,沙灘上燃起篝火,但夏日的白晝是如此漫長,火光和久久不落的太陽比起來那麼蒼白,像個做工不良的擺設。男孩們爬到礁石上,遠遠地看著火堆和周圍的人影。酒瓶在他們手中來回傳遞,傑森喝掉了最後一點已經沒有了氣泡的酒,隨手把玻璃瓶□□岩石之間的凹陷處。

風轉了方向,捲來了篝火邊的喧譁和微弱的風琴聲。

“我們可能該回去了。”傑森說。

“對。”

他們繼續坐在原處,直到星星出現。火堆熊熊燃燒著,一個縮微的太陽,把跳舞的人群映成單薄的影子。

那是1982年6月21日,離斯坦利的十歲生日正好還有一週。

☆、2

2。

他們一般在八月中旬啟程返回,這個時候的聖馬洛從內城到碼頭都被一種末日來臨前的忙亂氣氛籠罩著,旅店前廳壘著黃銅包邊的手提箱。兩個臨時僱來記賬的布列塔尼姑娘擠在木製櫃檯後面,收回鑰匙,遞出賬單。餐廳裡的格紋桌布都被收起來了,光禿禿的圓桌被推到牆邊。地毯捲起,露出凹凸不平的地板。空無一人的客房門窗大開,被子堆在地上,窗簾在略帶寒意的海風裡翻飛。科爾曼一家一般會和斯坦利一家搭上同一班渡輪,這意味著男孩們還有最後幾個小時可以玩耍,夏天結尾的結尾。

和斯坦利相反,傑森對返校這件事非常熱切,無疑是急著回到圍著著他公轉的幾十顆形態各異的行星之中去。從今年開始他終於能當上板球隊的替補隊員了,也許在聖誕節前就能撈到一個正式上場的機會。這一切在斯坦利聽來如此陌生,傑森還不如向他講解亞速爾群島的植被分佈。斯坦利並不特別討厭學校,但也不特別喜歡,只有戴眼鏡的丹尼·馬瑟爾勉強能算作他的朋友。大家都叫他“豬崽”,因為馬瑟爾非但近視,還患有哮喘,跟《蠅王》裡的那個豬崽一模一樣。也許是因為斯坦利是唯一一個叫他丹尼的人,豬崽一直粘著他,緊緊抓著這點善意,把他當成社交恐懼海洋裡的一小根稻草。斯坦利被迫成為了他的拉爾夫,一個不情願的好人,一個自顧不暇的保護者。豬崽和拉爾夫,他們就差一個好用的號角了。

兩個夏天之間的時間是一部迴圈播放的乏味電影:寄宿學校的灰石牆和迅速縮短的白晝共同組成了聖誕節前最憂愁的三個月。九月的鐘聲,十月的雨夾雪,還有十一月的永恆夜晚。男孩們都穿著黑色制服,下午最後一堂課和晚禱之間短暫的十來分鐘,當他們無所事事地在狹小昏暗的內院裡或站或坐地閒聊時,看上去就像一群折起翅膀的巨型飛蛾。廚房提供一成不變的馬鈴薯泥和洋蔥湯,配一個泛青的蘋果或者乾癟的橘子。清早的彌撒冗長空洞,小禮拜堂裡散發著一種礦物和腐爛木頭的潮溼氣味。豬崽在斯坦利旁邊打瞌睡,眼鏡歪到額頭上,發出如假包換的鼾聲。

復活節過後天氣會有所改善,如果氣溫回升得足夠快,他們會在一個晴朗的週末得到允許,戴上平頂草帽,在舍監禿鷹般的監視下列隊步行到河邊的草地上。這是斯坦利唯一能擺脫豬崽的時候,因為懼怕哮喘發作,丹尼·馬瑟爾會獨自待在宿舍裡。斯坦利帶著他的書,複數,以便心血來潮的時候可以享受拋棄這一本去讀另一本的自由。他獨自穿過仍然荒蕪的草地,向樹林走去,按住帽子,免得它被風吹跑。四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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