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我看他們泡在屋裡要聞香而醉了呢。”
側側笑了笑,讓長生去廚房熬藥粥,叫人取來織繡,坐在屋外一針一線地等著。
紫顏在房裡留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日薄西山,身心疲倦地走出。側側守了半日,倚了廊柱困頓不堪,聽見聲響站起身來。紫顏拉了她的手道:“你累了,我做一碗蓮羹給你。”見他無事,側側微笑道:“商陸可好?我打發長生為他熬粥調理。”
紫顏心中感激,“說來話長,對長生也是好教訓,不若一起用晚膳,我慢慢講給你們聽。商陸現下睡了,你隨我走吧。”牽了柔荑,穿花越徑地尋長生去了。
童子們掌了燈,長生擺好菜蔬果實,給紫顏、側側斟了水酒。側側心急,又問了兩句,紫顏擱下筷子道:“商陸的病症是次第種下的魔根。我聽了這許久,故事竟有數十個,慢慢拼就起來,依稀猜出了他的病因。”長生忘了動筷,專心致志地聽著。
“他少時懷抱不遂,憂鬱在心,神不守舍。及年長後屢遭變故,情志所傷,痰濁內生,淤積久了成如今的樣子。他先前沒有說錯,他不但是個易容師,還是相當精通醫理的一個。”
“能醫不自醫,真是天可憐見。”長生嘆了一聲。
側側看了一眼紫顏,按下心事問:“他為些什麼人易容?”
“或是手足傷殘生得奇形怪狀的,或是疑難雜症留下傷疤的,或是意外橫死屍首殘破的……”
長生嘟囔道:“這算哪門子高明易容師?”
“如何不能算?他專為那些尋常醫師不收留的病人救治,救死扶傷,甚至……”紫顏神色凝重,掃了掃兩人。側側與長生拎起一顆心,知他這般神色,多半有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要出口。
“有男人投錯了胎,性情舉止無不與女子相似,自幼被看做瘋子,他便處心積慮將男人骨肉化去,變其性別,還以女兒之身。又有婦人被人汙了身子珠胎暗結,偏偏這團血肉絕不能存活於世,會喚他來想法子墮去,再為婦人恢復處子之身,保全名節。”
側側滿面通紅,作狀端起茶遮在面前喝著。長生聽到易容術竟還能變易男女,且易到女人身子裡去,目瞪口呆,堂上一時再無片言。
過了片刻,紫顏介面道:“他經手的這些逾禮之事多了,不能與人說,就鬱積在心裡。直到去年他妻子難產,又是一攤血肉卡著不出。他親自接生,見狀觸發舊事,以為是老天刻意懲戒,就發癲丟下妻兒逃了出去。”
側側驚道:“他妻兒後來……”紫顏道:“僥倖母子平安,只是他從此時迷時醒。”側側嘆道:“只怕他這樣的人,難容於鄉里。”
“不錯。原本他行醫都是半年在外,半年回鄉,經這一鬧,族裡的人最終聽聞了他的行徑,竟在宗譜上勾銷他的名字,把他趕出村去。他妻子也怕他騷擾,帶了他兒子回到孃家閉門不見。商陸自此頻頻發病,清醒時就靠做點體力活餬口,迷亂時幾日不眠不休。好在他頗精於醫理,醒時把自己身上的傷治好,只是無人將他發癲時的情形據實相告,他竟不知自己可分身化成好幾個人。”
長生聽得大汗淋漓,暗忖幸好未經歷那種難堪的易容,不致在心頭留下陰影。
“少爺,他若沒有錯,為什麼自己會發瘋?”
“這世上向來是人不容人,迫得急了,發瘋是常事。世俗的法度規繩往往為多數人而定,那少部分人就是異己。譬如,對遭汙的處子而言,商陸是她感恩戴德的救命恩人,可在其他人眼裡,他簡直離經叛道斯文掃地。試想,若無安如磐石的心,誰能不動搖呢?”
易人生死,修改命運。長生此刻切實感到了易容術的強大與可怕,他是否有足夠堅強的心去承載?捫心自問,長生不由茫然。他做不到那般從容,像少爺一樣,再多的血汙隱情,說起來如同焚香雅事。
“既知了病因,能治得好麼?”
“能。只是等他匯攏了魂魄後,能不能看破放下,走出心結,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沒多久螢火趕回,說出商陸在各處的行徑,又令三人意外了一回。原來他以商陸的名姓登記在簿,舉止口氣忽老忽少忽男忽女,頂了同一張臉面,未免讓客棧老闆和住戶著了慌,每次落得被趕出的下場。後來他投宿寺廟,有回穿了方丈的袈裟跑到房頂撒尿,把一寺和尚氣惱了,也逐他出來,流落京城多時,竟沒個固定的落腳處。
長生聞言譏笑道:“那些和尚枉稱念佛吃齋的,算是什麼慈悲心?”轉念一想,先前那一場鬧,他大有把商陸掃地出門的念頭,悶哼了一聲暗道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