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顏點頭道:“血聚則肝氣燥,不妨用桃仁之甘緩肝散血,切記去皮尖炒黃用。半夏可降攝胃氣,利竅和胃以通陰陽,也能除溼開鬱。還有甘草能收驚,又有調補之功,可解百藥之毒,協和諸藥之性。”
長生笑道:“甘草是眾藥之主,合香裡不可少了沉香,經方多用甘草調和,我理會得!”想了想又道,“他有心病在身,我想用朱茯神溫養心神,不知可不可?還有銀杏葉,正可對症。”
紫顏道:“你倒提醒我了,去姽嫿那裡配些上好的沉香來,一起煉成蜜丸給他服下。這方子裡也可用,量須少些。”
側側嘖嘖稱奇,對紫顏道:“他的醫理竟比我精進了。我單知銀杏葉有收魂的妙處,泡水卻有毒,爹爹以前在谷裡用它防治菜蟲,非良醫不能善用。”
紫顏抬頭望了屋外,滿地金黃的銀杏葉子鋪就了一張光燦的絨毯,遂溫言笑道:“姽嫿恰是最擅製藥劑的良醫,長生,順便收一袋葉子去。”
長生應了,拿了一隻貂絲紅青緞織的錦袋,志氣滿滿地走出屋去。
紫顏將商陸扶到裡屋榻上,找出個銅香爐來,閒閒地調弄爐灰。側側半是讚歎半是感慨,道:“長生晝夜用功,堪比你當日,我也刮目相看了。”
紫顏用一根金香匙扁扁地壓上香燼,漫不經心地道:“別誇壞了他,以後有的是歷練的時日,養成驕矜的性子就難改了。”
側側細想了想,他語中竟有離別之意,轉了話題道:“熙王爺入宮後不知如何?”
紫顏手中一停,冷不丁香爐中揚起塵末,飛迷了眼。他放下金香匙,食指點在眼皮上揉搓,道:“不會一帆風順吧。”
留針一支香的工夫後,側側為商陸拔了針。他沉沉睡去,紫顏若有所思,取了紙筆思忖,側側提醒得是,若是寫一出悲歡離合的好戲,會不會讓他把前塵記起?
晚些時候,長生拿來厚厚的一包香,說是有定驚安魂的功效,紫顏問明瞭配方,拿出姽嫿以前配製的香餅,一齊放在雲母片上爇著。
鋪天蓋地的香氣如壓頂的蝠陣洶洶而來,側側與長生禁不住這綿綿藥陣的氣勢,連忙退出屋去。長生憂心地闔上門板,“少爺不會有事吧?”側側無法答他,守在外面不忍離去,見著滿地落葉,撿起一莖攤在手心裡瞧著。
長生忽想起一事,叫了聲“糟糕”,“最早見著商陸時,他說自個兒是易容師——別是故意要找少爺麻煩,混進府裡來?”側側“呀”了一聲,心便亂了,提步趕到房門外豎耳聽著,手中的銀杏葉子早不知落在哪裡。
紫顏金袖移風,籠香的手在商陸面前嬌嬈迴旋,商陸隨了他的手勢轉動眼球,不知覺走入一個白茫茫的混沌天地。
微茫的浮塵,拂面的垂絲,爛漫的花枝,心頭流水輕雲過。
前方有個瑰麗的影子在搖曳,是那個春風般的男子,商陸安了心,朝他笑道:“你在這裡。”紫顏道:“是,我就是你要找的人。”商陸一怔,呵呵笑了搖頭,“不,可不是尋你,我要找的人是……”話到口邊,他愕然停了,手指了自己說,“是我……自己……”
紫顏伸手,虛空中有一朵牡丹被他掐下,商陸奇道:“你會法術?”
紫顏微笑,“我在你的夢裡,這裡可隨心所欲,你才能找得到你自己。”
“我不懂。”
“不必推敲,先告訴我,你尋自己做什麼?”
商陸陷入沉思,紫顏也不急,身形一會兒變淡,淡到像一個空空的幻影,一會兒又換了紅袖紫衫,妖麗地侍立。商陸想了一陣,抬頭茫然地道:“在這裡,我也能從心所欲?”
“不錯。”
“我想回家。”
紫顏點頭,“好,等一切了結,你就能回家。”
商陸神色一舒,像是得到極大安慰,露出平和的笑容。他伸手指了遠方的光亮,“你看,我的妻兒就在那裡,我要回去和他們團聚。”
門內切切如訴。
側側想起有姽嫿的香在,略安了心,凝神細聽去,紫顏引了商陸自訴身世,一句句宛如夢囈。語聲時幼時長,時老時少,夾雜了各地的方言,像是有一隊人馬在裡面。側側剛聽懂一句,再聽時,被幾句渾話打亂,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側側在門外靠得近了,偶有香氣侵透綺戶而出,她就像中了迷煙似的,情思紛亂欲睡。長生髮覺不妙,早就遠遠避開,逃去蘼香鋪問詢。轉回時看見側側避在館外,忙苦笑了對她道:“姽嫿老闆說她給的香裡有四十種香料,少爺偏又摻和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