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的進行。他迅捷地藏進洞裡,蓋上翻板前,打出幾枚暗器,水聲撲撲地響。追兵驚疑地沿了小河往上下游尋找,他則輕微地喘著氣,調整內息。外傷累累,好在除了失血,內傷並不嚴重。他摸了摸四壁,竟有一盅酒,這是哪個貪杯的兄弟放進去的呢?望帝苦澀地一笑,不管是誰,如今喝不到這酒了。
很清淡的酒,溫柔地下肚,嘗不到醺烈的味道。他正在猜想這會是誰的時候,橋上傳來的腳步聲。
“奇怪,我竟聞到了酒味。”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響起,在寒涼的夜裡格外動人。
“哦?看來我的鼻子仍不如你。”另一人是個少年,望帝聽到這個人說話,情不自禁想再聽他講吓去。
“你呀,想超越我還早呢!”少女盈盈地笑著,歡快地走過小橋。望帝隱隱嗅到一股好聞的香氣,壓抑的痛楚不由湧上心,四處尋覓突破口。那是想放聲痛哭的悲傷,他正奇怪為什麼會如此柔弱,眩暈奪去了他殘留的意識。
身子像在雲端漂浮,又像寄身浮萍,沒有著落,唯有那種香氣環繞不去。他在夢境中回到仙音舫,她施施然捲了水袖,搖曳而出,眉眼有淡淡的愁。他在另一艘畫舫上,隔了窗,偷窺她的一舉一動。有時她的身影被遮住,他便伸長了脖子,想更貼近一分。可如何接近,都觸不到她的心,她為一個人而舞,為一個人歡笑。那個人慢捻著十九弦的瑟,錚鏦清響,與她相合。
他們是相配的一對,他卻是局外的可憐人,貪戀她無心的一顧。記得那次不慎被仇家盯上,他無意中避入她的船,追蹤的人緊隨其後殺至,被她悠閒撫瑟的姿態瞞過。對方去後,她鎮靜地取了十兩黃金,放在他面前。你不像壞人,拿去,找個地方好生安頓。他微微一笑,看見她清澈如水的眼裡,並無懼意。我叫滄海,他告訴她本名,捨不得就此離開。
錦瑟。她的手凌空拂過案上的瑟,低聲地說,我應該叫這個名。他訝異她的說法,忽而頓悟,風塵裡淪落的人,誰又記得最初的名。他泛起了酸楚的憐惜,她一派澹然地舉起了送客的杯。那是他們的初識,望帝記住了她,暗暗吩咐手下留意她每日的行蹤。
以為她真是雲淡風輕的女子,看透一切世情,望帝漸漸發覺,她也別有掛心的人。每次那個樂師來,她會拒了其他客人,早早焚一爐香,薰染最鮮妍的舞衣。他有些偏執地躲在旁邊的船上窺探,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時常忘了玉狸社的職責。在所有的客人散後,夜深人靜,他往往熬不住思念,從鄰船跳上她的船頭,要她留意他的存在。
他叫她跟他走,離開這是非之地,錦瑟淡淡地反問,你知道是誰讓我進了這一行?然後指了自己,笑著說,不是別人,是我自己。我要做最紅的阿姑,你看,如今我做到了。她嫵媚笑時,他發覺全然不懂女人的心思,不知她究竟想要什麼,但他明白自己迷戀上這個女子。當她奏起瑟,跳起舞,他寧願放棄江湖上的所有,陪伴她直到終老。
可惜,她是不會要的。
他的心像被剪子鉸了,痛得大喝一聲,睜開眼,迎面是探詢的一張俏面。一件織金妝花絨襖子,裹了一個明眸善睞的鬼靈精,她溜溜地打量望帝,耳鬢飄去似曾相識的香氣。撲鼻的香氣令他忘卻不快,對了眼前花光明媚的少女,道:“你是誰?”
少女嘿嘿一笑,手指搭在他臉上,他想起那裡有道很深的劍傷,此刻竟不痛了。少女呵氣如蘭,笑眯眯地道:“先告訴我,你是誰?”望帝掃視四周,綺麗的紗帳,雕漆的桌椅,他身在一戶富庶人家,或是上等客棧。他記起那座橋,她不過是橋上的過客,如何能找到自己?難道只是因為酒味?
“不僅是酒味,還有血腥,你的血和其他人的血,氣味不同。”少女看破他心意,像在談論髮簪的款式,閒閒說道,“你身上有十七人的血,那件血衣臭也臭死了,虧了紫顏幫你脫下來。換了我一個人在,情願不救你。”
紫顏。望帝彷彿聽誰說過這個名字,一時想不起來,他的頭腦仍很混亂。十七人的血,這少女憑什麼報得出,她又是誰?一陣疲倦襲來,他正想倒下,少女托住他的頭。
“喂,等等,喝完藥再暈。”她的口氣並不十分和善,甚至透著敷衍,望帝卻感到放心。他見過太多虛偽的和氣,少女略帶脾氣的笑容,像他熟悉的幾個頑皮女下屬。他掙扎著喝藥,咂不出滋味,一股腦統統灌下,他要快些好起來,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
“你別胡思亂想,外面不太平,出了這個門,沒人會搭理你。”少女洞悉地說。他的心一拎,照浪城的人想必在大肆搜捕他的蹤跡,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