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轉身走開了。
蘇回背上的血跡果然又透了出來,傅染站在他身後,戰戰伸手去將貼在面板上的衣料拉開探他的傷口,小心翼翼道:“公子,你現在覺得如何?”
“我有些喘不上氣,腦子裡混混沌沌的……”蘇回的睫毛低垂,呼吸微弱,恍惚已對周圍的一切渾然不覺。身後許久沒有動靜,他不由得側過頭,輕聲道:“怎麼了,手抖成那樣,很嚇人嗎?”
嗚咽聲這才斷斷續續地傳出:“對,對不起,公子……若不是為了救傅染,你的傷口也不會再次裂開……你這樣待傅染,我不該在有危險的時候只顧著自己逃命的,我……”傅染看上去非常難過,不知道為什麼,非常非常的難過,連蘇回疲倦地安慰他“都過去了”他也沒有停下,只是一個勁地咬著唇抽泣。他的手抖得厲害。“我真的一點也不希望公子死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我怕死!我……我真的不想死——!!”他手中的匕首好像也拖著這淒厲的哭腔,迅速落下。
刺穿血肉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哭聲戛然而止。
林中一片寂靜。
就像一個吝嗇的優伶,戲一旦結束,就連多扮演一刻也不肯。
結束了?
是的,戲結束了。
蘇回卻一點也不驚異,只是笑得更加蒼白。他用一貫教導他時的語氣低緩道:“傅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現在看來,判斷局勢、順水推舟……這些你都學得極好。”
“只是還有一課,我尚來不及教給你,那便是撒謊之時,該如何掩飾自己的虛弱。”
傅染面容僵硬,匕首隨手上失力一下掉落。
而蘇回的劍,已被反手刺入他的腹部。正好一刀致命,絕不多狠辣一分,也定不會手軟留情。正如其人。
所以傅染會死得很快,也很乾淨。
拔出劍後,蘇回回過身,看著傅染驚恐地捂著腹部緩緩倒下,他道:“有人向你索要我的命,你既想保全自己,下手就絕不該再猶豫心軟。我殺你,並非因你背叛我,只是因為你輸了這場以性命為代價的交易。僅此而已。”
一字一句,蘇回說得很清晰,很緩慢,一如以往的耐心。少年或許是聽懂了,因為他也如以往聽懂時一樣,眨了眨眼。這細弱的動作過後,他就再沒了聲息。
剛剛這裡還有三個人,轉眼只剩下一個人、一具屍體、一灘死寂。
蘇回輕輕地將沾血的劍甩入一邊的泥土中,有好一會兒靜立著不出聲。
然後他偏過頭,對身後僵立在草叢中的人道:“回來得太早了。不過,既然見者有份,就來幫忙把屍體掩埋了吧!”
……一直到他們處理完傅染的屍體,蘇迴帶她沿著一道溪流方向下山,阿蘅腦中仍是那些揮不去的溫熱腥氣的畫面。
“怎麼了,噁心?”注意到阿蘅的不適,蘇回反而笑了一聲,道,“自作自受。”這嘲笑真夠惡劣,偏偏阿蘅還無法反駁。她早察覺到蘇回對傅染的態度有異,也看出他剛剛是有意支開自己,但她猜不透蘇回想做什麼,所以才在半途折了回來打算看看究竟。可事實上,蘇回只是顧慮到她一個女子可能受到驚嚇才暫時將她打發開,只怪阿蘅自己多疑。如今已經看到,又不可能將那種映像從記憶中挖去。
阿蘅揪著衣襟,乾澀地開口:“你是什麼時候看出傅染有問題的?”
蘇回道:“最初我也沒有懷疑。傅染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怕死,他也知道我們都瞭解他怕死,所以他並不說是為了我才回到這山上的,只說是畏懼山賊。都把心機用在這種地方了,你說他是不是很聰明?”
阿蘅遲疑道:“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呢?”
“當時你一心想著逃出山的路,所以沒有注意到他說話時神情肢體都很不自然。他是我教出來的,我看得出他什麼時候口不對心,什麼時候暗藏鬼胎。可我還是沒想到,他居然打從一開始就抱著殺心,而且出手又快又恨,毫不猶豫。”說到此,他意味不明地笑笑,“我幾乎都來不及防範……”
“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阿蘅問。
“應該是孫絕。我估計他也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我們回去的,只是分不開身親自對付我們。可能剛好在這時候逮到了來不及逃下山的傅染吧。”與其殺一個無足輕重的侍童,倒不如試試借他接近蘇回的機會除掉這個三番四次妨礙到自己的人。孫老二這件臨別大禮送的也真是頗為用心了。
阿蘅更加疑慮:“但是傅染不是已經逃回來了嗎,按理說,也不再受孫絕的控制了。那孫絕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