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卻出了意外——衛長嬴聽了丈夫忽然提出來的要求,不禁變色道:“你傷口都還沒全好,如今尚且騎不得馬,居然就要去東河鎮……開什麼玩笑?!”
沈藏鋒解釋道:“由甲這次會領軍殺掠在前,我會在他後頭替他打理輜重,決計不會親自上陣廝殺。”
“由甲為西涼都尉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會沒有合用的輜重官嗎?何必非要你親自前去?再者,你頭一次受傷就是在東河鎮,可見那兒的危險,你說不親自上陣廝殺,可當真撞見了敵人能不交手?”衛長嬴不同意,“橫豎聖上給了你們三年的辰光,你已經立下把穆休爾逼得幾乎走投無路的功勞,如今這遭算起來你也應該有份。縱然你不上陣,功勞記少一點,總也比你傷勢未愈又雪上加霜的好!”
“我不是為了功勞。”沈藏鋒嘆道,“上一回子鳴兄他們三人都無份,這一次本就是心照不宣要給他們來立這一功的。”他聲音一低,“我只是不太放心由甲,上次那麼好的機會,他都沒捉住穆休爾,就怕這一次我不去,他再出什麼疏忽,誤了大事!”
衛長嬴蹙眉道:“你既然不放心他,做什麼還要用他?”
妻子對軍事一無所知的話讓沈藏鋒一哂,但還是為她解釋:“由甲雖然粗疏了些,然論到才幹也是有的。只是穆休爾此人太過重要,不親自過去看著點,我不放心。倒不是說由甲真的不堪為用,否則西涼都尉一職也不會是他這個旁支且輩分不高的人來做了。”
都尉雖然還不是將軍,可卻是西涼官職最高的武官了。
實際上是統管著整個西涼的軍隊的。
當然“棘籬”不在其內。
但也足以說明沈由甲的才幹——他這個位置,可是有狄人考驗夠不夠資格承擔的。
衛長嬴見丈夫雖然話語溫和,但前往東河鎮之意堅決,心頭煩躁得緊,站起來在屋子裡轉了一個圈,負氣道:“不管你怎麼說,橫豎我不讓你去!你如今若是已經好得七七八八的了,我也不是那等愚頑婦人,為著淺短見識阻攔你的殺敵報國之心!然而你如今傷口都還沒結痂,稍微顛簸些個定然又要裂開來。東河鎮又那麼危險,你去了,萬一……你叫我跟光兒怎麼過?你擔心穆休爾擔心邊境,可你就不擔心我跟光兒了嗎?!”
她咬住唇,淚盈於睫,“光兒還那麼小,說起來過了年之後他很快就要滿周了,可你這個父親都還沒有見過他!這眼節骨上你為了一個穆休爾去冒這樣的險,你就不能為自己的妻子與嫡長子考慮考慮麼!”
沈藏鋒走到她身旁,伸手撫了撫她的鬢髮,輕聲道:“正是為你們考慮,所以我才要去。”
見衛長嬴皺起眉預備反駁,沈藏鋒手指滑下,點住她唇,讓她先不要說,自己輕聲道,“聖上對咱們閥閱的忌憚與防備你是知道的,如今岳父身體大好了,瑞羽堂將興,這對咱們來說當然是好事。但對聖上來說,卻是惟恐咱們兩家太過強盛了危及帝位。好在聖上也不是什麼雄才大略的人,幾十年來沉迷後宮酒色之間,意氣消磨,不到萬不得已,聖上也不敢用什麼雷霆手段!”
“所要慮者卻是如今的世道。”沈藏鋒輕嘆了一聲,道,“先前你從鳳州到帝都的路上也看到了,咱們大魏現下可不太平!我也不瞞你,境內不說烽火四起,但連江南這樣富庶的地方都出了好幾窩盜匪,更何況是其餘地方的景況?有好些地方都是官逼民反、沸反盈天了!聖上不喜聽到這樣的訊息,所以各家商議下來把京畿那一片著重治理好,其他地方有關盜匪之類的奏報,一律都按了下來。”
衛長嬴撥開他手,蹙眉道:“可這是申家的天下,關咱們什麼事情呢?難為你還想迅速平靖了邊境,自請外放地方去治理嗎?這是聖上多年來不思朝政弄出來的,單靠一介臣子卻怎麼治理得過來!”她不是不同情那些過不下去的庶民,但相比這些人,她到底更重視自己的丈夫的安危。
“我是說天下已有亂象,大魏……”沈藏鋒猶豫了一下,才低頭湊到她耳畔,幾乎是呵著氣、一字字道,“國、祚、已、衰!”
衛長嬴雖然也對大魏的前景不大看好,此刻聞言也不禁一驚,下意識的抓緊了手裡的帕子,半晌才道:“真的……真的到了這樣的地步?!”
魏室衰微是很明顯的,但要說國祚已衰……如今天下固然盜匪四起,可也都是各個地方的小打小鬧,還沒有嚴重到了數州、諸縣並起,發展出名傳天下的名號的那種規模。皇室申氏承先人遺澤,大魏最鼎盛的時代距離如今也才百十年而已——從魏高祖正式稱帝算起,魏室至今也才兩百餘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