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魏祚這麼快就被申氏揮霍完了?
沈藏鋒無聲的一笑,道:“聖上不問政事,本朝諸多小疾,幾十年下來,已成沉痾。即使太子英明神武,想治此痼疾,才幹之外,至少也要靠五分天助。可你看如今的太子與英明神武有什麼關係?真正論起來尚且不如聖上!即使如今的太子不能承位,聖上諸子之中,以大皇子最為孝順謙和、四皇子與六皇子聰慧機敏,但如今這三位皇子都已去世。現下的諸王之中,賢孝之人或許有,但論到力挽狂瀾……卻無一人能夠做到!”
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據聞皇孫裡,太子之子申琳年幼而慧敏,不過申琳年才多大?聖上子嗣眾多,若太子有失,怎會輪得著他來承位?退一萬步來說,縱然他承了位——主少國疑,申琳再聰慧如今到底不過一介孩童罷了!哪裡鎮得住場面!只會讓大魏更加動盪!”
沈藏鋒嘆道:“觀現今的皇子王孫,三代之內都不可能有中興之主!嬴兒你說,這天下黎庶,食無裹腹、衣不蔽體……他們怕是三日都等不得,就要上山去投奔賊匪以謀取活路了,如何等得了三代?!何況申氏第四代就一定會有不世出之奇才能夠一舉扭轉這樣的頹勢?”
他目光沉沉如夜,緩緩搖頭,“連我這個錦衣玉食著的閥閱子弟都不信,更何況那些朝不保夕的庶民?!民心搖動,魏室已經亟亟可危了,更何況北有戎人、西有秋狄?!如此內憂外患,不是魏祚將衰,又是什麼!”
衛長嬴下意識道:“那你的意思是?”
“十年之內國中必有大亂。”沈藏鋒沉聲道,“我等閥閱產業遍佈舉國上下,族人成千上萬,想袖手旁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必須抓住一切機會對付秋狄,不說將之族滅,至少也要殺得他們遠避大漠,十餘年之間都無力進犯,暫保西涼太平!”
bsp; 他吐了口氣,聲不可察的道,“如此,既可挾功加官,攫取軍中之權;亦是使得我沈氏桑梓地無後顧之憂,好騰出手來,專心應付這場大亂!”
衛長嬴急速的思索著,不作聲。
沈藏鋒溫柔的撫摩著妻子的髮髻,輕聲道:“所以我不能放過穆休爾,此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實是心腹大患!不把他剷除,縱然狄人遠避大漠,我也不能放心!”
“亂世之中人命猶如草芥,太平時候的身份根本不足掛齒,沒有權力沒有地位,我如何護得你與光兒周全?”沈藏鋒輕輕的道,“好嬴兒,莫要阻攔我了,讓我去罷!”
衛長嬴茫然的握著他的手,道:“但咱們是閥閱!咱們家如今還不夠位高權重嗎?”
“這回你也看到諸位耆老們並非全部真心尊重咱們本宗嫡支了?”沈藏鋒伸指撫她眉睫,低聲道,“如今他們是沒什麼機會,不得不低頭!可萬一世道亂了,他們豈能不生出旁的心思來?本宗嫡支……血脈不可亂,可閥主之位、世襲罔替的爵位,卻並非不能換一支換一房來承受!”
他的目光冰冷下來,“這也是我支援你一來就雷厲風行的接掌明沛堂諸多事務的緣故,咱們如今時間緊迫得很!你我年輕!本來父親、母親還有叔父都正值壯年,若是逢著盛世太平,咱們沒什麼可急的,長輩們自會悉心穩妥的栽培咱們。但局勢如此不好,咱們不能不作好了逢著亂世的準備。畢竟真到了那種時候,長輩們也未必有空暇顧上咱們,沈氏閥主之位,哪一支不想要?”
衛長嬴沉默良久,方低低的道:“那麼……”
她又頓了一下,才艱難的道,“那麼你把芯淼妹妹帶上,預防萬一。”
“這怎麼成?”沈藏鋒聽出她語氣裡對自己濃濃的不捨與擔心,低頭在她頰上吻了吻,輕笑著道,“先不說東河鎮簡陋,亦有風險,端木八小姐又不是咱們家的下僕,要去什麼地方總要問過她的意思,她不願意去,咱們難道還能綁了她去?就說她是女子,軍中除非營妓,向來是不許女子進入的,更遑論是跟著我左右了。”
衛長嬴此刻心煩意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聽丈夫說了才察覺到自己這話說的確實有點兒想當然,只是她心裡愁煩,怔了片刻,才又道:“那你把藥都帶上,不要遺漏了。叫沈疊上點兒心,按時給你熬好,你也要按時喝,不要嫌藥苦。”
沈藏鋒這回笑著應了,又伸指捏一捏她鼻尖,微笑:“嫌藥苦?我幾時嫌過藥苦了?我又不是三歲孩童,還得沈疊哄著我喝藥不成?”他故意挑這話是為了緩和氣氛,可衛長嬴雖然被他說得不能不放他去東河鎮,這心裡卻怎麼也放不下來,此刻卻根本沒心思與他玩笑。
“我一會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