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說,如果朝廷批准他的奏疏,可能又是砸銀子聽不到響,或者說能維持幾年而已?”
魏廣德皺眉問道。
都說束水攻沙好,不過聽了江治的話,淤積泥沙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而且束水後反而潰壩風險大增。
這個時候,魏廣德就不得不認真思考這個事兒了。
“善貸,其危害其實還遠不止於此。”
就在這個時候,江治的話又打斷了魏廣德的思考。
“還有什麼危害?”
魏廣德不解問道。
“工部拿到奏疏就招人進行了辨正,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若按照潘季馴的法子治水,今日黃河堤壩收束加高以後,來日泥沙繼續淤堵,河床上移,朝廷還只能繼續加高堤壩。
因為以清口之水沖刷泥沙只能帶走部分,是絕對不可能全部清理乾淨的。
長此以往,黃河河床持續抬高,會是什麼結果?”
江治說道。
魏廣德聞言略一思索就知道答案了,後世可不是都說黃河是地上懸河嗎?
“懸河”二字,其實就是此法的最終結果。
當然,也有辦法緩解,或者說不讓黃河變成地上懸河,不過那可能就有些會失控。
至於辦法,自然是放任。
每當黃河高出周圍太多,決口後黃河就會自行尋道入海,選擇地勢較低緩處匯流,重新成河。
歷史上,黃河多次改道,可不就是因此。
泥沙淤堵抬高河床,高處周圍地形,然後就改道。
改道以後,自然就不再是地上懸河了。
好半天,魏廣德才開口說道:“懸河。”
“對,工部推敲後就這麼認為,‘懸河’二字總結的精闢。”
江治開口接話道,“但危害還不止於此,善貸可知明祖陵位置所在?”
明祖陵位於江蘇省淮安市盱眙縣淮河鎮明陵村境內,東臨洪澤湖,距盱眙縣城約二十餘里,明祖陵陵區總面積約73公頃,始建於明洪武十八年。
明祖陵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高祖朱百六、曾祖朱四九、祖父朱初一三代的衣冠冢,也是其祖父的實際歿葬地。
明祖陵歷時28年之久才大致完備,有城牆三道,21對神道石刻,金水橋三座,殿、亭、樓、閣千間,建造規制與神道21對石刻繼承唐宋風格,是朱元璋重樹中原正統儒家文化的重要載體。
後世的地圖,黃河在鄭州轉彎東進,從山東入海,可這個時代黃河走勢卻不是,而是從鄭州繼續往東南方向,走徐州過洪澤湖出海。
其實,本來黃河是沒有和洪澤湖交匯的,但為了保運濟水,明中期有意引黃河水如洪澤湖,為運河補水。
而這樣的結果就是黃河水先入洪澤湖然後再出海,導致洪澤湖快速淤積,湖面擴大,水位變淺。
湖堤越修越高,洪澤湖也終成懸湖,“堰堤大有建瓴之勢,城郡更出釜底之形”。
不斷加高洪澤湖大堤,導致洪澤湖水位上漲,泗州城終被淹沒,明祖陵也沒於洪澤湖中。
當然,現在這些還都沒有發生,但是若按照潘季馴的法子,洪澤湖就會成為沖刷黃河河沙的蓄水池。
其實,洪澤湖原本不過是不連片的低窪蓄水區,隋朝時期始稱“洪澤浦”,南宋黃河奪淮後,水面才逐漸連片成為湖泊。
魏廣德這會兒感覺頭大如鬥,思維有些混亂了。
現在黃河治水已經糾纏了太多因素,不僅是黃河水患,還有淮海,運河通暢,現在還被江治說出可能對明祖陵的危害。
明祖陵,這就不是一般的事兒,而是很嚴重的政治事件。
魏廣德不知道的是,因為採用了潘季馴的治水之法,真的讓黃河和洪澤湖成為“懸河”和“懸湖”,最終在百年後的清朝,洪澤湖水位暴漲導致明祖陵被淹沒。
當然,那時候已經改朝換代,大清朝可不在乎什麼明祖陵,他們只保運河通暢。
“這個官,真不好做。”
魏廣德現在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心裡想的事兒不由得脫口而出道。
以前看的網文,誰在乎這些,都特麼上來就搞改革,然後謀朝篡位,好像和市場買大白菜一樣簡單。
但是親身來到這裡,處處受到掣肘,魏廣德才能明白,小說終究是小說。
可魏廣德來到這裡,也終於踏入內閣後,卻終日為這些“大事”操心,無暇他顧。
“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