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貸,清丈之事宮裡已經批紅了。”
走進魏廣德值房,張居正就把他這次的來意說了出來。
“今日叔大兄去慈慶宮,就是為了這件事兒嗎?”
魏廣德樂呵呵問道。
如果張四維在這裡,他自然不會是如此表情,但是現在屋裡就他們兩人,自然不需要秀自己的演技。
“是啊,聽雙林說,這幾天娘娘召見了不少人,就是在討論這個事兒。”
張居正開口侃侃而談,別看他的奏疏只是提議福建清丈田地,並沒有說大明其他各省都要清丈的,但是外面的人不是傻子,都懂。
對那些跑到魏廣德府邸裡打探訊息的人,魏廣德也沒瞞著,也不主動提,都是他們自己說出來的。
張居正那邊,則還是遮遮掩掩,只說福建上報田畝數字太少,所以想要查查。
其實,也就是掩耳盜鈴,外界打一開始傳這個事兒,就是說的全國各地都要先後清丈田地,重編魚鱗冊。
“早點批紅了也好,免得那麼多人成天往府裡跑,呵呵......”
魏廣德笑著說道,“這些天每晚上,府裡客人就是絡繹不絕,都說這個事兒,我口水都說幹了。”
“那善貸你怎麼回應的,答應了沒有?”
張居正笑著問道。
“呵呵,叔大兄還有擔心。”
魏廣德笑笑,隨即正色道:“雖然家裡薄田有幾畝,但大是大非善貸還是清楚的。
清丈田地對朝廷有好處,就是多交一些賦稅而已,我其實一直不支援以土聚財的思想。
確實,土地的穩定產出可以積累財富,可那東西太慢。
別看現在南方和京畿附近地價高企,可算算每年能得到的收穫,真的不多。
相反,建工坊,興商貿才是賺錢最快的途徑。
可惜,商稅這一塊,朝廷要想大肆徵收有點困難。
當然,我說這些不是說土地不重要,恰恰相反,土地才是國家穩定的基石。
我大明六千萬人口,九成都是地裡刨食,只有他們能夠安定生活,才能實現國家長治久安。
不過,想想區區南宋,半壁江山,卻養活八千萬人口,靠的可不就是重農興商嗎?
朝廷財稅,大半可都來自工商。
由此可見,國無農不穩,無商不興。”
魏廣德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話,張居正聽著也是不斷點頭,特別是最後兩句,對張居正來說有些醍醐灌頂的感覺。
張居正微微點頭,不由得喃喃低語道:“國無農不穩,無商不興。
善貸這話可算是真知灼見,說道我心坎上去了。
以前有點意識到這個意思,但卻只有感覺,聽到這兒幾個字才總算明白。”
說到這裡,張居正伸手指指魏廣德說道:“我就說你一直和那幫商人勾三搭四的,還不斷慫恿那些勳貴經商。
我之前聽說你叫他們別把眼睛盯著土地,那東西賺不了幾個錢,當初還有些不信,現在我信了。”
“呵呵,隨口說說而已,叔大兄別見怪才好。”
魏廣德訕訕笑道。
魏廣德熱衷於做生意可不是為了把自己樹立成典型,而是為了往自己口袋裡撈錢。
說教下其他人,那只是順帶,可不是張居正以為的,把自己的成功經驗傳授出去。
自家都成大地主了,還拿什麼說教別人。
“那商人這塊,善貸是早就有考慮了吧。”
張居正之前只是想到改革朝廷弊政,其中如何減輕百姓負擔又能增加國用一直是張居正苦苦思索的。
現在聽了魏廣德的話,他已經意識到,魏廣德支援清丈田地和推行一條鞭法,本意就是為了穩農業,為國增收只是很小的影響。
而他口中的“興商”,怕才是魏廣德增加國用的重點。
魏廣德看看張居正,見他也盯著自己,下意識看了眼房門,想到之前讓蘆布守在外面,心下大定,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商稅古已有之,太祖也定好了,只是稅法極不合理。
但又不能擅改,所以我想,真要做,也只能在牙行上面想點法子,在商品流通環節徵收牙稅。”
大明的商業,可以說如果不是走私,可以說不管商品販賣到哪裡,都比較經過當地的牙行發賣。
就算是老主顧,貨物到案,牙行就會知道,貨物直接送到商行去,牙行那邊也得報備,交份子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