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畢竟年紀太小,也不能太過嚴厲了,可是如果別人來了看到我帶的學生這麼一團糟,我臉上也不好看。
學生們一下排列整齊。他們的軍紀主要由吳萬齡整飭,倒也似模似樣。現在天這麼熱,那人的馬騎得那麼快,只怕也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那人來得很快,到了跟前才看清是軍校的另一個教官。他騎馬到跟前,也不下馬,只是把馬帶轉,道:“快回去,太子殿下和文侯大人都來了,緊急召集,馬上開畢業典禮。”
我吃了一驚,道:“是因東平城的事麼?”
他已經在拍馬往回趕了,在馬上回過頭來道:“不錯,今天凌晨,蛇人決堤水淹東平,城中守軍盡數撤到東陽城。”
東陽城比東平城小一些,但城池遠不及東平城堅固。失去了東平城的犄角相應,東陽城孤掌難鳴,多半仍然要棄掉。到了此時,帝都東都的外圍就門戶大開,蛇人可以長驅直入。一旦攻破北寧城,帝都就再無險要可守。雖然知道棄城之舉在所難免,但訊息真正來臨,還是讓人吃驚。
領著學生回到軍校,各班已經陸續趕來。四十個班的兩千學生圍在操場上,也將操場擠得滿滿的,最前面一排是那些畢業生,一個個都已穿戴整齊。等人一到齊,太子先不痛不癢地說了幾句。他名義上是軍校祭酒,自然有話要他先發言。他說完後,是副祭酒文侯訓話。我知道文侯的話才是正題,豎起耳朵聽著。
文侯先只是平平常常說了兩句,當他說到“國已值危亡之秋,人當存忠義之念,必效命沙場,保家衛國。”說到這兒,終於說到要讓畢業班提前畢業的事了。
軍校的五年級生照常是九月才畢業,但今年事出緊急,事實上文侯所訓練的那支新軍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必須要有大批中下層軍官補充,現在這八個班四百人的畢業生便成了最緊缺的人材。軍官與士兵也需要一個磨合期,我記得武昭在年初就說過畢業班要提前畢業的事,可本來定好的日子還有半個月,現在東平城之退,勢必馬上將戰火引到北寧城來,事不宜遲,提前畢業的事又提前了一次。
看著一個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上臺受領佩刀,臺下那批低班學生一個個連手都拍紅了。在他們看來,這批年輕的軍官何等威風,一個個羨慕得不得了。
這些年輕的好男兒,有一半要倒在疆場上吧?也許,他們也正情竇初開,開始有喜歡的少女,可有誰知道,明年還能不能見到他們?
這時臺下忽然鬨然一聲,幾乎全場的學生都歡呼起來。那是授到最後了,這最後一個名叫鍾禺谷,聽說是今年畢業生中成績不論馬上槍、步下刀、兵法都名列第一位的天才學生。雖然畢業生剛畢業,按成績的好壞都授予百夫長或什長,但最後的十個號稱“金刀十傑”,授予的佩刀是鎏金的,與一般有些不同,當初我畢業時也沒能拿到。這十個人未必後來都能成大器,但軍中偏將軍以上的軍官中幾乎有一半當初都拿到過金刀。這個鍾禺谷是金刀十傑第一名,而且槍、刀、兵法都是第一名,更是難得,可以說是天生的名將。他年紀也不過十八九歲,氣宇軒昂,穿著一身筆挺的軍服,顯得精悍瀟灑,接過佩刀時,單腿跪下,大聲道:“殿下與大人愛兵如子,吾等感激涕零,必當衝鋒陷陣,奮勇殺敵,以報君恩之萬一。若有怯懦,天人共誅之。”
這個鍾禺谷看來真的是文武雙全,這兩句話言簡意賅,鏗鏘有力,不過也可能是教官預先準備好的。授刀完畢,下面就是升軍旗,唱軍歌,那批畢業生就要開拔了。因為時間太過緊迫,軍歌唱得有些亂,但仍是氣壯山河,響徹雲霄:
執節堂堂,以向四方。
挽天河之水兮洗我刀槍。
金戈鐵馬,萬里鷹揚。
如日出東海兮赫赫煌煌,
吾土吾民,吾國吾邦。
執節堂堂,以守四方。
看長風獵獵兮吹我徵裳。
開疆拓土,萬里龍驤。
如日之正中兮赫赫煌煌,
粉身碎骨,歸報君王。
軍中本來以那庭天的《葬歌》為軍歌,後來的第二代帝君覺得這歌不吉利,命翰林院學士作此歌。這歌曲調雄壯,辭藻也夠華美,但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不及那《葬歌》更能打動人心。只是那些學生都唱得熱淚盈眶,在歌聲中,那一面旗幟漸漸升起。天空中白雲朵朵,這面血紅的戰旗迎風招展,也真象是天空中沾上的一灘血跡。
在歌聲中,陽光燦爛,如同億萬道金色長槍射下,穿胸裂眥。我不禁一陣暈眩,一時也不知身處何世。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