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羽扇寶幡層層通向甬道盡頭的高臺。
正午時分,禮樂齊鳴,金鼓三響過後,太子一身褚黃朝服,在百官的簇擁下登上高臺。
遠遠地看過去,每個人的面貌模糊不清,只能憑服色猜測,站在太子左側,一身硃紅朝服的人必然是爹爹。 我扯了扯哥哥衣袖,學著嬌糯的語氣,“公子爺,您什麼時候也蟒袍玉帶,站在百官之首出出風頭啊?”
哥哥瞪我,“臭丫頭,什麼時候學會了說風涼話?”
我轉眸笑,正要揶揄他,突聽一聲低沉肅遠的號角響起,城門緩緩開啟。
彷彿整個都城,都在一剎那肅穆下來。
正午耀眼的陽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氣中彷彿驟然有了一種寒意。
剎那間,我以為眼前出現了無邊無際的黑鐵色的潮水,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袞金邊帥旗躍然高擎,獵獵飄揚於風中,上面赫然一個銀勾鐵劃的“蕭”字。
黑盔鐵甲的鐵騎,分作九列,嚴陣肅立,當先一人重甲佩劍,盔上一簇白纓,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他一馬當先,提韁前行,身後九列鐵騎依序而行,步伐劃一,每一下靴聲都響徹朝陽門內外。
禮樂畢,那黑馬白纓的將軍,勒韁駐馬,右手略抬,身後眾將立時駐足,行止果決之極。
那人獨自馳馬上前,在高臺十丈外駐鞍下馬,解下佩劍,遞與禮官,一步步緩緩登上高臺。
哥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緊澀,“那是蕭綦。”
那個人離我們如此之遠,遠得看不清面目,僅僅遙遙望去,竟已讓我生出壓迫窒息之感。
他在太子三步之外停步,微微低首,屈膝側跪下去。
太子展開黃綾,宣讀犒封御詔。
遠遠聽不清太子的聲音,卻見那一襲墨黑鐵甲,雪色盔翎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閃耀寒芒。
太子宣詔已畢,蕭綦雙手接過黃綾詔五,起身,轉向臺下眾將,巍然立定,雙手平舉詔五。
——吾皇萬歲!
這個聲音如此威嚴遒勁,連我們遠在這樓閣都隱約聽到了。
剎那間,潮水般的三千黑甲鐵騎,齊齊發出震天的三呼萬歲之聲,撼地動瓦,響徹京城內外。
所有人都被湮沒在這雄渾的呼喊聲中,連赫赫的皇家儀仗,也黯然失色。
左右御林軍無不是金盔明甲,刀劍鮮亮,而這三千鐵騎,連甲冑上的風霜征塵都尚未洗去,卻將御林軍的氣勢壓倒無餘,在他們面前,平日風光八面的御林軍頓時成了戲臺上的木偶一般,徒具花巧,全無用處。
他們是從萬里之外喋血而歸的將士,用敵人的鮮血洗亮自己的戰袍。
那刀是殺敵的刀,劍是殺敵的劍,人是殺敵的人。
殺氣,只有浴血疆場,身經百戰,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有那樣凌冽而沉斂的殺氣。
那個傳聞中,彷彿是從修羅血池走來的人,如今就屹立在眾人面前,登臨高臺,俯視眾生,凜然如天神。
胸口一窒,這才驚覺,我竟忘記了呼吸,手心滲出細汗。
我從不知道,這世間,會有這樣一個人。
見慣皇家天威,即便在皇上面前,也不曾有過半分畏懼。
然而此刻,遙隔數十丈之遠,我卻不敢直視那個人。
那個人身上,有一種熾烈而凌厲的光芒,無形中迫得人無所遁形。
哥哥亦是一反常態,一語不發,緘默凝望眼前這一幕,手上茶杯卻是緊握,指節隱隱透白。
我抿唇,心中莫名的異樣,似悵惘又似躍然,竟從未有過這般滋味。
犒軍畢,登車回府,一路恍惚無言。
鸞車在府門前停下,侍女挑簾,卻不見哥哥如往常般立在鑾車前,伸手等著接我。
詫異間,我傾身看去,見哥哥端坐馬背,挽了明珠紫轡在手,撫著座下白馬,若有所思。
“公子爺,到府了!”我走到他馬前,學著侍女屈身一笑。
哥哥回過神來,睨我一眼,卻又一嘆,揚手將白玉鮫銀鞭拋給侍從,躍身下馬。
剛進了庭中,母親宮裝高髻,攜了徐姑姑和侍女們迎面而來,看似正要出門。
“娘要出去麼?”我笑著挽住母親。
“正巧皇后傳召,你也有兩日不曾給姑母請安了,隨我一同去吧。” 母親替我挽起散亂的一縷鬢髮,微笑看向哥哥,“犒軍看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