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說,以往自己吐出這麼一大口血來,指不定體內冥蠱要怎麼鬧騰——那意思大抵是在抗議,你又吐血了,你拿甚麼餵我,你不給我吃的,我就不聽話了。
可是如今冥蠱安眠,蘇提燈才後知後覺著,此劫逃的著實僥倖。不然沉瑟不在身邊,萬一冥蠱真從體內躥出來了,一條黑灰沙白的粗壯蟲子像蛇一樣從自己左腿處鑽出,圍著自個兒的身子繞幾圈,頭上再頂一個黑金的角……大抵公孫家是能把自己就地處決了的。
本是玩樂一般的想想,蘇提燈他最擅長的就是苦中作樂了。只是心念剛思索至此,他才訝然到再也想不了任何其他念頭。
幾乎是愣怔到血漬發乾,他這才苦笑了一下。
原來……假象做久了,真是會被迷惑的,這比被蠱反噬還要令人難過。
就像是自己身上的幻毒,自己服下的『不歸』。
自己脫離了冥蠱的輔助……
原來……自己真正的身體已經差到如此地步了麼?
原來……早已不歸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9章 卷八,故人歌(一)
薛掌櫃本是一路輕功打算俏麼聲的回去瞄一眼他的小易叔怎麼樣就走了的。
因此甫一踩到分部這裡剛翻修的屋簷上,就看見了柳妙妙正好在外面團雪糰子,她瞅見了他也沒吱聲,本意是放他一馬的,結果沒想到薛黎陷自己莫名其妙腳滑了一下,連帶著磚瓦噼裡啪啦的落了一地。
柳小喵嘴裡還叼著半塊燻魚,一邊停止了手中團雪的動作,一邊默默的扶了額頭——忒丟臉了,丟臉都沒這麼個丟法的,媽個嘰那說出去也好意思是個高手。
薛黎陷此刻也尷尬的很,剛才和柳小喵無意對視上,無意默默交流了一下你放我一馬,我放你一馬的那種心態然後就莫名恍了個神……
就跟以往她有時候路過正淵盟,薛黎陷瞧見了也不抓她進來久住一樣。
只不過薛黎陷這次回來肯定是天羅地網等著他的,跟柳小喵那沒犯事一樣的來去自如不同。
在一個組織裡,就得服一個組織的規矩,哪怕你是這個組織的領頭人也不行,你的一舉一動還要被下屬給反監管著,大家互相督促。
因此在內心暗道了一句要完蛋的薛掌櫃也不過是慢騰騰的爬了起來,揉了揉摔痛的屁股。
揉了半晌也沒見著有甚麼其他人過來,薛黎陷有些愣,害怕心底下那個推測隱隱成真——要不是小易叔不行了,大家都圍過去了,那麼怎麼會……
柳妙妙一看薛黎陷那副有些恍惚又有點魔障的樣子就知道他想歪到哪兒去了,於是二話不說一團雪正中薛黎陷面門上,嗓音不冷不淡道,「吃燻魚塊不?棗娘捎來的,廚房還有,要吃自個兒去找,不然我怕你呆會進了懲戒室出來搶不了吃的了。」
薛黎陷聞言倒是收回點理智來,呆呆的哦了一聲,然後起身卻沒去廚房的方向,向青易叔原先在分部住過的房間摸過去了。
柳小喵低下頭繼續團雪,剛揉了兩把,又想起來甚麼似的回頭瞧了她大哥一眼。
這個男子的後背很寬闊,他好像也一直是那麼沒心沒肺的吊兒郎當模樣,可實際上……也沒長大多少吧,小時候數著是被青易叔打的最慘的,可是卻也是對青易叔最掛念的。
總以為他自欺欺人的藏身於這個小城鎮當個郎中當了近十年,那顆心腸應該早已看破生死看慣冷暖了,可誰知一顆心還是那麼火熱,對人命還是那麼在乎。
不論是身邊人,還是無關人。
柳小喵又想起在枕骨這事之前,鬧起來的鬼火燒死的那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一雙白嫩的手在雪地裡抓了又抓,柳小喵的眼裡也漸漸燃起一團火來——罔顧人命的惡人們,正淵盟一日不滅,你們便一日不許在世上囂張,早晚有一天,把你們全部揪出來千刀萬剮以慰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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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黎陷尋尋默默摸到了房間門口,猶豫了半晌,還是一推門進去了。
房間內空蕩蕩的,就青易叔一人躺在床上,氣息雖然是穩的,但能聽得出來很輕,輕到……不仔細聽幾乎都抓不到。
「小易叔,我來啦。」薛黎陷張了幾次嘴,好不容易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然後一屁股排在床邊上,坐穩了。
想了想,又尋尋默默的伸出手去,單手握住了對方那一手的老繭,一時竟然想不到其他甚麼該說的,於是便不自覺發起了愣,手也開始不停的摩挲起來。
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