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道:“臣為北門禁軍將軍,未得召喚擅自在內宮行走,的確不該。何況又闖至御前,理當受罰。”他稍緩口氣,又說:“蒙聖上恩典,以救駕之功與過相抵。”
素盈輕哂:“尋虎賁中郎,怎麼會走到丹茜宮附近?你是去見我……為何不說是我喚你入內?只要說,‘未至丹茜宮,遠遠看見歹人追逐皇后,救駕心切才會一路闖入玉屑宮’,不就可以了嗎?好大的功勞,就這般輕賤了。”
謝震一低頭將話忍住。素盈微笑道:“這些人還可靠。有話但說無妨。”
謝震凝望她,說:“現在回想,慌張時脫口而出的一聲‘阿盈’足令聖心不快。此時怎能謊稱是娘娘召喚,再添嫌隙?”他見素盈容色寧靜,擔心地問:“你,還好嗎?”
素盈的嘴角輕輕地抿起,“你不是說,我變成了另一個女人嗎?我已經不是阿盈,你還管我做什麼?”謝震知道她並沒有生氣,慢吞吞地回答:“這世上有什麼人一成不變呢?我到現在才知道,你還在我眼前,已是最大的幸運。”
素盈聽罷向他伸出手,稍稍猶豫,還是在他肩上沉沉地按了一下,說:“我沒事。”
謝震知道此時此刻,那一地破碎的琉璃成為往事,他們又和解了。他躬身告退,走出三步就返回來,說:“其實我知道,不論你我,有時候不得不硬起心腸,否則就無法存活。可是我也知道,不能一直如此,否則就失去了存活的意義。”
素盈笑笑:他直至此時也不放棄,不讓她脫胎換骨成為一個素皇后。
“可惜北宮門離我太遠了。”她說。
離她近的人,沒有一個能挽住她,只會拿著刀,追趕她去越來越深的噩夢。
素盈與謝震分別,又折回昭文閣下守候。直到大臣一一自閣中退出,皇帝還留在閣上。又過了一會兒,素颯陪琚相一道走了出來。
素盈見琚相裹著溫暖的厚氅依然面無血色,心中說不清是同病相憐還是別有滋味。琚相見她一身朝裝,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大冷天,娘娘怎麼站在這裡?”
素盈不回答,反問:“還有誰在上邊?”
“事情已說完了。”琚相似是牽動傷口,微微地抽了抽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聖上在等人,娘娘這時還不能上去。”
素盈沒問他在等誰——她看見,遠處,睿洵被一隊兵士簇擁著走過來。
“你要在這裡等?”琚相帶著一點興致望著她,“等著和他碰面?”他指的當然是睿洵。他以為素盈想看看睿洵今晚的表情。可素盈沒理會。她無視從旁邊走過的太子,定定地佇立在昭文閣下,顯然不達目的不會離開。
“現在我有點好奇你要請求什麼。”琚相輕喃一句,步履緩慢地走開。他身後的素颯關切地看了看妹妹,說:“你放心吧。”一字字擲地有聲。
素盈含笑答他:“我沒有擔心什麼。”
該擔心的,不是他們這些好端端站在昭文閣外的人。
皇帝已很久沒有出現在那張書案後。睿洵看多了他在玉屑宮半倚御榻的形象,詫異地發現:他再次出現在那面描龍畫壁之前時,威風依舊。
“父皇……今日的一切,不是兒臣所作所為。”他本來就無所隱瞞,又著意添上幾分誠意,那口吻聽起來幾乎可憐。
深泓直直地注視著他,一言不發。睿洵原本就不充足的信心,又被這安靜剝奪了兩成。也不知道這寂靜持續了多久,深泓極其緩慢地問:“二郎,為什麼?”
“父皇……”睿洵對父親的質問有些失望,“兒臣什麼也沒有做。兒臣,一直遵循你的教誨——不可輕舉妄動……可是,有些人厭倦了等我犯錯。今日的一切,就是這樣。”
深泓沒有回應,伸手拿起書案上一張紙,輕輕一拋。那張紙飄飄忽忽落在睿洵面前。他大惑不解,拾起來看了兩眼,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西陲一個軍校拼死得到這封密信,送給蘭陵郡王。中途幾經風波,素颯還是把它奪了回來,今夜呈給我看——你寫給西國主帥的信。裡面寫的,與你向我稟報的戰事並不相同。”深泓雙手撐著書案,慢慢地站起身來,“你葬送了龍驤將軍的精兵,換來西國許諾來日出兵助你登上皇位。藉此機會乘勝修和?與西國王秘約兒女婚姻?的確,後家、宰相擁有的,你還沒有。你妻子擁有的,你不情願依靠。可是——向外國尋求助軍?你瘋了嗎?!”
睿洵喉嚨裡彷彿塞了一樣東西,吞吐不得,憋得他渾身顫抖。“這不是真的!這是捏造!父皇,這是假信!”他大喊起來,連閣下的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