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也聽到了。
她心中一顫,問哥哥:“你做了什麼?”
“我早就想做的。”素颯眼中精光閃爍。
“向我證明。”深泓一步步走過去,拾起那張紙。“文辭,筆跡,印信,甚至……落在右邊的火星——你慣用左手,寫字時,燈燭總是放在右邊。”
“這些小節人盡皆知!誠心模仿怎會不加註意?”睿洵痛苦地向父親大喊:“父皇,為什麼要我證明?只要你相信,我就什麼也不需要證明!”
“那麼給我一個提示,讓我面對天下的時候,可以告訴他們,我不是偏袒自己的兒子,我是在為一個清白的人主持正義!”
“父皇,你可以為素颯御筆出罪,可以發落內宮近臣。你的話就是正義……為什麼對你的親子滿口推諉?”
深泓看著這個幾乎絕望的孩子,極緩慢地搖搖頭:“你太傻了。他們都不是儲君,做的也不是這樣的事,趕的也不是這樣的當口……”
睿洵驚詫地望著父親,忽然懷疑他們是否真是父子。“可他們的確做錯了一些事,而我什麼也沒有做。”他訥訥地說。剛說完就明白了:他有沒有做,誰會在乎呢?所有的人,只在乎他們看到的。
“啊!”他無力地發出一聲長嘆。在一個瘋子闖入玉屑宮行刺的夜晚,忽然出現一封偽造的信。不巧的是,那瘋子恰好是他過去的密友,並且在口中喊著要他父親去當太上皇。不巧的是,那封信也在說著同樣的事。更不巧的是,他現在滿腦子想到的,不是如何為自己雪冤,而是一句話——
不,父親不會救他。
如果連這樣一個孩子也搭救,無異於同全天下說:他是我的兒子,他做任何事,我也原諒他。即使他通敵覬覦我的皇位,即使他謀反威脅我的性命,我也寬恕他。
不,皇帝不會那樣做,否則就是把自己的一切——皇位,性命,交在儲君手中。
不,皇帝不會那樣做,就算明知他什麼罪也沒有犯……
“啊!啊!”睿洵連連叫了兩聲,可是再無任何意義。
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怎麼會落到這地步?他呆呆地看著父親,看了好一會兒才說:“父皇,今天是臘八。”
深泓默默地看著兒子忽然平靜,心中隱隱痛起來。
“兒臣原本備了素粥,打算親手侍奉。”睿洵說,“父皇,你想嚐嚐嗎?”
他說話的口氣,猶如今生今世再沒有機會。深泓心中一軟,柔聲回答:“你去取吧。”
睿洵拜了一個大禮,起身離去時,風度依然很好。“父皇,我的確太傻了。”他的聲音忽然深沉,“你沒有教我——有些人,我永遠等不到他們犯錯。而我自己,也傻得沒有發現。”
深泓扶著椅子坐下,累得彷彿再也無法站起來。昭文閣上靜悄悄的,只有他一人享受這種寂靜。
一串安詳的腳步聲踏著軟氈登閣。素盈的身姿慢慢映入眼瞼。她走上前施禮,仔細地打量他,說:“陛下,請歇息吧。”
“你等了很久,只為說這個?”深泓見她點頭,向她伸出手。
“原本有別的想說,現在,不該用任何事累你。”她一邊說,一邊拉著他的手,坐在他腳邊。他們沒有說話,半晌,深泓才嘆:“你是個聰明人。”
素盈笑了笑。“我是個倒黴的人,聰明的火候不對。幹壞事,我不夠聰明,當好人,又聰明過了頭。陛下洞燭隱微,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深泓撫著她的頭髮說:“我是做盡了傻事,才有今日。可是到了今日才發現,想再做傻事,也做不得了。”
“幸好我不像陛下一樣聰明。否則,會和陛下一樣寂寞。”素盈把臉放在他的膝上,詫異自己說話大膽。轉念想:她今日連死也見過,還有什麼更可怕呢?
深泓聽了她的話,呵呵地一笑。“你怎麼不在丹茜宮?”
“我……一個人不敢留在那裡。”素盈覺得這並不是博取同情的謊言。
深泓安慰似的說:“那我們一起回去。”
心跡
一撮砂糖倏然融化在騰騰熱氣裡。
睿洵詫異自己的手沒有顫抖。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時刻,本該絕望……他笑了笑:誰知道呢,大約這樣的漠然,就是他的絕望。這問題實在無需深想。
“你為什麼不立即否認?”素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封偽造的書信,就把你嚇傻?”
睿洵苦笑:的確,嚇了一跳——造偽書的人,簡直會讀他的心思。他不是沒有想過,利用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