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
大小官員自冬至這天封官印,放假三日與家人共度冬節。像平王這等有爵無官的閒散王侯,原本就閒著沒什麼事,遇到節日自然拿出十分精神操辦,將開府的兒子們和出嫁的女兒們也全邀來團聚。素沉與素颯趕個不遲不早的時候來了,四小姐素蕙也同夫婿帶著厚禮早早拜見,唯獨素瀾推脫一句“父親怎麼糊塗了,我是相府的媳婦,自然要在夫家團聚”,從始至終沒露面。
少了這個盛氣凌人且眼尖口刁的女兒,平王倒更高興些,席上不住大說大笑,鼓勵兒子們喝酒賦詩。他的三個幼子這年已十二歲,平日養在別齋專心讀書習武,今日至家團聚,平王有意考考他們,奈何自己本事也有限,便將事推在兩個成年兒子身上。素沉自己若有兒女,年紀也該與弟弟們差不多大,因此對這三個孩子格外親切,雖然看出他們天資有限也不在筵席上為難。素颯心裡有事,含含糊糊地應付幾聲,不怎麼挑剔。一頓飯吃得一團和氣,下人忽來報說茵小姐自宮中回來團聚。平王正在興頭上,喜道:“來來來,給夫人們桌上添付碗筷。”幾位夫人與素蕙在另一桌上用飯,聽了這話均不大高興。
不一會軒茵走進來給在座諸位行了禮,她口耳皆鈍,禮畢木訥地呆立不敢亂動。正夫人睿氏久病不愈,今日打起精神入席,一直沒氣力多話,此時上下打量軒茵,冷笑著裝糊塗:“哪個茵小姐?妹妹們幾時添了這位不會說話的千金?怎麼養到這般大了,我還不知道?”白瀟瀟笑道:“夫人說笑了。她不就是那個伺候過娘娘的丫頭?王爺念她盡心盡力,收來當義女的。”睿夫人放下碗筷,怫然道:“娘娘在家是小姐,她是下人,用心伺候主人不是她的本分?王爺厚待她已屬罕見的恩情,今天竟想與我們同坐?”邊說邊瞪向軒茵:“這張桌子阿蕙與阿瀾才能坐得,幾時輪到你了?”軒茵耳朵不靈,但看睿夫人的臉色也知道大事不妙,渾身顫抖著無措手足。
平王一句高興話惹來一場沒趣,心中嫌惡夫人較真,可是又怕氣死這老太婆日後諸多麻煩,只能自己氣哼哼地憋青了臉。素颯見狀道:“多謝父親賜飯,兒已用畢,請容兒退席。”說罷站起身向軒茵道:“與我出來。”軒茵大約猜到他的意思,如見救星一般跟在素颯身後。
他們剛邁出門,睿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說:“好了,倒讓他做個人情。”平王忍不住怒道:“颯兒哪裡惹到你?”其實他也知道自素盈封后,素颯封王開府,門庭若市。睿夫人的兒子素沉即是長男又是駙馬,反而不及素颯風光,她心中不平已久。
見他動了怒,睿夫人當下不再說素颯什麼,轉臉向素蕙笑道:“你看見沒有?那位茵小姐穿的衣服比你的還好!”素蕙不願生事,微笑道:“那是娘娘念她辛苦,賞她的。自然不是尋常衣料能比。”睿夫人當即又冷笑:“腦子得過幻症的人,不管到了哪兒,想法都和別人不一樣。自己姐姐還是這模樣,她倒由著一個打雜的丫頭搖身一變成千金小姐。”
平王聽到她又開始揭素盈的往事,終於怒不可遏:“這事你還提起來幹什麼?!人活一輩子誰不會得個疑難雜症?你說這話是不是還記恨我拒絕了你弟弟家的親事?我的女兒生一次病就該下嫁你侄子?那小子倒是壯實得很,可惜一生下來就像腦子少根筋似的!”
“喲?惱了?”睿夫人也不退步,又諷刺道:“不說就不說吧,免得你向上一報,皇后娘娘來治我們的罪。我們一群姐妹可沒有一個生過她,誰知道她心裡怎麼曲解我們說過的話呢!”
“還不住嘴!”平王大怒將手裡玉箸“啪”的擲在地上,頓時碎成幾段,嚇得眾人紛紛低下頭。素沉忙圓場道:“想是母親疲憊,請父親容兒送母親入內休息。”平王巴不得夫人早早退席,飛快地揮了揮手讓他們出去,又招呼諸人再舉杯箸。
睿夫人攙著素沉手臂一步一挪往自己住處走,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廳內再度笑語盈盈,心中已然不悅,又瞧見僕人端著飯菜往素盈出嫁前的院內走,知道一定是素颯命人做給軒茵的,因此更加不忿。她恨恨地指著素盈的院子,說:“你看,老三的眼裡哪兒還有我的教訓?讓一個卑賤的丫頭在小姐的院子裡開起宴來了!”素沉寬和地開解道:“母親太多心了。軒茵畢竟是父親義女,今日連一頓好飯也分不著,豈不是讓人小看我們家?三弟一向考慮周全,也是存著這個念頭賞她一餐。幾個菜而已,母親何必生氣。”
睿夫人猶自嘮嘮叨叨:“沒想到那兩個像老鼠一樣鬼鬼祟祟的兄妹,竟然比你還出息。丫鬟也跟著脫胎換骨了。”素沉忙道:“母親切不可再提這話。”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