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斂眸想了想,唇角一勾,冷道:“張須陀是齊國最有名的悍將,他領著本公子的八萬玄甲軍居然奈何不得向來畏戰膽小的梁軍?”
蒙牧聞言眸色一暗,扭頭看了看白朗,突地沉默不言。
白朗搖搖頭,嘆口氣,上前揖手稟道:“楚梁這次出兵伐齊,都是傾全國之力。楚軍軍力共五十萬有餘,分散圍在金城北、西、南三側。北邊是楚軍最驍勇的騎軍,由楚公子凡羽率領紮營在菘山以北。西側是楚將孫之離為帥,他是出了名的詭計多端,雖手下只有不到十萬的步兵,卻也相當難纏,不易突破。唯有南側泗水對岸,該是楚軍最弱的一環。楚國位在中原,將士素來好騎射而懼水戰,若非必要,末將估計楚軍駐守在鍾城的軍隊是不會冒險過江的。”
我皺眉,睨眼看他:“那梁國呢?”
白朗咳了咳嗓子,眼簾半垂,回道:“梁軍出兵二十五萬,紮營金城外三十里的平野。主帥是……”言至此,他低了頭,輕聲,“公子湑君。”
即使心中再有準備,我此刻不禁也微微失了神,不信問道:“公子湑君?”
“正是那個恩將仇報的混蛋!”蒙牧神色不滿,臉憋得通紅,似是忍了再忍般,依然忍不住罵咧嚷嚷,“想當初他來金城做質子時,王上對他那麼好!豫侯您和夷光公主對他也那麼好!想不到如今楚寇霸道,公主剛逝、屍骨還未寒時那小子居然就開始助紂為虐,伐我齊國山河,實在是令人不齒!”
我面色變了變,扯了唇角想笑,心底卻陷入一片冰涼。
白朗凝了眸看我,靜睿的目光搖曳在粲然燭光間,一時晦澀隱隱,一時鋒芒淺現。
我側過臉,故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那夷姜呢?”
蒙牧嘆息,搖了搖頭:“自開戰來,便不再聞夷姜公主的任何訊息。”
敲擊著膝上帛卷的手指猛然一僵,我緩緩起身,抿緊了唇,眸光瞥向燈罩內燃燃欲泣的滾龍金漆的紅燭,面色漸漸暗沉。
湑君,若你膽敢傷了我阿姐,我定要你以命償還!
“豫侯!”心念惘然時,身旁有人低聲呼我。
我回頭,恰恰瞧見白朗望向我時眸底裡倏忽掠過的了悟和淡然的喜色。此人自蔡丘之戰時便跟在我身邊三年之久,他的一舉一動,我自是再清楚不過。
心念一動,我掩去了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愁色和恨意後,學著無顏似笑非笑的模樣,橫眸看他:“白將軍有話便說。”
白朗低頭:“豫侯既然回來了,要不要末將通知郯城的侯將軍,命他趁機早日出兵馳援金城,與梁軍……”
“千萬不要!”我揮手打斷他,勾唇笑起,“侯須陀手下的八萬人本公子自有妙用,任何人不得擅自行事。你和蒙牧如今要做的,唯有兩件事。”
白朗抬眸,面色一肅,與蒙牧齊齊揖手站到我面前,恭聲:“豫侯請吩咐。”
我笑了笑,揚眉道:“第一件事麼,很容易。明日一早放風全城,告知金城九陌街舍的百姓們,公子無顏已回宮。”
蒙牧點頭應下後,隨即又不解地問:“向來是兵行詭道。豫侯您回城的訊息若瞞下不說,不是更讓敵人難測麼?”
我微笑,道:“本公子我偏偏喜歡逆道而行。”
白朗斂眸想了想,片刻後,忽地輕笑抬頭,看著我道:“末將明白了,公子想借城中敵方細作的口將訊息傳入楚梁軍中,讓他們心生顧忌。”
我側了眸看他,嘖嘖一聲輕嘆,似是讚許,又似是遺憾:“你既然能懂得這麼想,試問才絕天下的湑君公子和素來橫行沙場、罕遇敵手的凡羽又豈不會料到這樣的心思?”
白朗愣:“那豫侯此舉是為了……”
我挑眸看牆上地圖,笑意深深:“不急。不出三日,你便能知道我此舉用意了。”
白朗微微失了神色,和蒙牧對望一眼後,默然不再言。
“那第二件事呢?”蒙牧開口問。
我轉眸思索一會,輕聲道:“即刻去金城城內所有布坊徵購明黃錦羅讓宮人連夜製成齊軍旗幟,最好……不少於五千張。另外,蒙牧你自手下挑一萬精兵,選三千良馬,明夜亥時,集結於宮門之前。”
蒙牧怔然,本能地開口問我:“要旗幟和兵馬作甚麼?”
“嗯?”我聞言眸色一凝,瞥眼看他時,面色陡然寒下。
白朗輕咳一聲,趕緊出來為蒙牧解圍:“豫侯既是如此說,那自有妙計。蒙將軍照辦就是了。”
蒙牧自知失言,忙低頭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