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存在於生命的兩個方向相反的極限之位。他們既是精神的人,又是肉體的人,既是文明的人,也是原始的人。或者更準確地說,靈魂、肉體、精神、感覺、文明、原始都是他們生命體記憶體在的不同維度的組元。
作為文明人的一維,作家、藝術家創造性的新感覺無法與社會維護恆常性的常規感覺合拍。他們的感覺方式總是超前於大眾,因而他們永遠是新的感覺方式的先導;作為原始人的一維,他們總是人類天性、本能、原初衝動的維護者,生命的神聖性、尊嚴的捍衛者和自由的追求者。他們總是渴望回到人類生命的原始開端,回到本初的生命源泉。人類天性的自由與本能的自然常會脫離社會實用理性的軌道,無視維護秩序的社會道德和倫理,因此,捍衛人類自由天性和本能的作家、藝術家經常與按照實用理性法則執行的社會發生激烈的對峙與衝突。另一方面,他們尤為看重人的完整,對於靈魂和肉體同樣熱愛,執著於人性的兩極,不放棄任何一方。靈魂與肉體置於對立的兩極,朝著悖反的方向執行,他們時常生活在靈肉兩向分裂的狀態中,靈魂朝著天界靈境飛昇,肉體牢牢地貼附著大地,他們的生命存在方式,是自我雙向分裂的形式。
在神話世界裡,有一種人面馬身的生靈,她用失望的上半身撲向她伸長了手臂不能掠獲的目的物,但她的後蹄用力蹬在地上,下半部壯健的馬身,幾乎要陷進汙泥。我以為這種生靈的形象是作家、藝術家的絕妙畫像,栩栩如生地勾畫出了作家、藝術家的生命存在狀態。在他們的心目中,生命中的一切都是神聖的,靈魂神聖,肉體生命同樣神聖。他們不像宗教的皈依者那樣貶低肉體,把肉體生命的慾望看做是卑汙罪惡的慾望,任意踐踏生命的本能、健康的生機,剝奪肉體的快感與歡樂,而是讚美肉體生命的光芒,謳歌肉體生命激情的輝煌,並時刻準備聽從原始生命力的召喚,投身於肉體生命的歡樂和天性慾求的力的舞蹈。
D。 H。 勞倫斯的作品幾乎都是表現人類肉體生命和精神生命偉大與神聖的作品,作家惠特曼更是直言肉體生命的光輝,毫不猶豫、毫無掩飾地寫出《我歌頌帶電的肉體》這種健康動人的詩篇,在詩篇中,惠特曼這樣寫道:
我歌頌帶電的肉體,
我所喜愛的人們圍繞著我,我也圍繞著他們。
他們不讓我離開,直到我與他們同去,響應著他們。
不讓他們腐朽,並把他們滿滿的裝上了靈魂。
……
肉體所做的事不是和靈魂所做的完全一樣嗎?
假使肉體不是靈魂,那麼靈魂又是什麼呢?
男人或女人的肉體的美是難以形容的,肉體本身是難以形容的。
男性的肉體是完美的,女性的肉體也是完美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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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最矛盾、最分裂的集合體(2)
外衣和帽子都擲在地上,做著愛與抵抗的擁抱,
上下地扭抱著,他們的頭髮披散著,遮蓋了眼睛;
……
這是女性的身體,
從她的頭頂到腳踵都放射著神聖的靈光,
它以強烈的不可抗拒的吸力,吸引著人,
我被它的氣息牽引著,就像我只是一種無力的氣體,除了它和我以外,一切都消失了。
書籍、藝術、宗教、時間,看得見的堅固的大地,及希望在天堂裡得到的一切,或懼怕在地獄裡遇見的一切,現在都消失了。狂熱的纖維,不可控制的電流從其中發散出來,反應也是一樣的不可控制。
頭髮、胸脯、臀部、大腿的彎曲,懶散低垂的兩手全鬆開了,我自己的兩手也鬆開了。
愛的低潮被高潮刺激著,愛的高潮被低潮刺激著,愛的血肉膨脹著,微妙的痛楚著,熱愛的無限的澄澈的岩漿,微顫的愛膠,白色的狂熱的液汁。
愛的新婚之夜,堅定而溫柔地進入疲憊的曙曉,
波瀾起伏直到了樂於順從的白天,
消逝於依偎懷抱著的肉體甘美的白天。
這樣的結胎——其後孩子從女人誕生出來,男人從女人誕生出來,
……
你們是肉體的大門,你們也是靈魂的大門。
這就是曾為很多人咒罵的詩篇中的一部分,但他們的咒罵並未能夠阻撓這首《我歌頌帶電的肉體》成為傑作。作家、藝術家並不像毫無靈性、理想、無知的唯物質主義者,並不是不相信靈魂的存在,嘲笑人類精神的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