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冰窖之中,極端的絕望,讓他心灰如死。
等等!
窗子開著?!
他彷彿被什麼燙著了,跳起身來,如孩童一般瘋癲的跑到窗前,果然有一道獨特的、白梅一般的清新體香,他顫抖著手,從窗欞上拔下那支羽翎,取下薄薄一張信箋,飛揚清逸的字跡一如從前,卻多了幾分沉穩內斂:“聞道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一月廿日初晨,與君共遊雲海。”
她真的邀我春日賞花!
皇帝這一瞬近乎狂喜不能自己,彷彿怕這信箋飛走,他緊緊攥著,唇邊卻是露出了久違的暢快笑容。
這一刻,他只覺寧靜喜樂,心緒開闊,這一生,別無所求了。
一陣清風吹入,已不復方才的冰涼,而是稍稍帶上了春日的微暖,春天,終於來了……
番外
風雪夜歸人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冰雪漫天的除歲之日,即使我並無茅屋寒榻之憂,也願與你,攜手同衾,拋卻前塵。
——清敏。
已是日暮時分,冰雪將窗紙都映得瑩亮,清敏站起身,從樓閣頂端下望。
街上雪色初霽,仍是白芒芒一片,行人並不很多,三三兩兩,手裡都提著置辦的年貨,急匆匆往家趕。各街各戶的窗中,倒是透出了燈燭光芒,星星點點,瑣碎,然而溫馨。
她伸出手,把窗推開,一陣清冷的空氣,夾雜著炮仗的煙火氣息,撲面而來。
遠處,依稀傳來孩童的歡鬧童謠——
新年來到,瓜果祭灶,姑娘要花,小子要炮……
清敏凝神聽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眉宇間,一片溫柔傷感。
幼時,她曾經偷偷遛出宮,那時,便在街市之上,聽過這首歌謠。
這歌謠聲聲,宛如昨日,誰又曾想到,此間,已經隔了二十六載?
她輕輕嘆息著,望著樓下,從“翠色樓”中沽酒而回的人流,心中無限惆悵——
這半生歲月,顛沛流離,悲歡與離合,早已經過無數,羈旅塞外,淹留京城,卻總是無法習慣,除歲之時,獨自一人。
若是萱敏還活著,還陪伴在身邊,那麼,什麼樣森羅地獄,她也毫不懼怕。
可是,二十五年前,她就已經,被那詭譎深宮吞噬,再也不曾出現。
二十五年了呵……
她拿起銅鏡,端詳著自己的容顏,即使秀麗依舊,眼角也有了幾條細紋——歲月如斯,她早已不是那位,有著嬌豔芳容,冠蓋京華的清敏帝姬了。
她心下苦笑,卻是透過鏡面,繼續端詳著。
若是萱敏還活在世上,是否,也長成了這模樣?
她想起孿生妹妹,那純真可愛的笑臉,不由心下劇痛,纖纖十指,用力握住,幾乎要將掌心刺穿。
窗外吹來了寒冷的北風,樓下的歌姬,一曲正是婉轉——
長相思,在長安,
美人如花隔雲端……
這盛世華音,本是裂石破曉般的絕佳,奈何酒客寥寥,唱到最後,竟平空增添了幾分哀惋悽清。
她聽得這舊時宮中之曲,想起十二歲時,與妹妹一起偷看新科狀元的情形,不禁潸然淚下。
風越發大了,吹得滿室蕭索,天際慢慢陰暗下來,漸漸的,竟又飄起了雪。
潔白的雪花飄舞,遠處的城牆,都蒙上了一層雪絨,不復平日的莊嚴肅穆。
清抿怔怔望著,只覺得萬古一悲,這幽幽天地間,只留有自己一人,煢煢孑立。
這大雪茫茫,以幕天席地之勢,掩蓋了城牆,遮蔽了京城……
就猶如,那勝者寫就的丹青史書,以淋漓濃黑的墨汁,遮蓋了一切,又有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被這墨黑抹去?
她又想起了另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子。
她,生就天人之姿,即使命運多舛,也從不折服;
她,劍如人外飛仙,人若曇花命薄,留在這世間的,只是那晶瑩粲美的回眸一笑——
“等著我,我定將你們救回!”
那一次,她與韃靼王子的賭約,以和局告終,兩姐妹雖沒有得以釋放,卻在王帳下生活了七年,其間,衣食無憂。
看著那些受辱而死的中原女子,她們兩姐妹,無數次生出感激,和慶幸!
直到七年後,忽律王子將她們喚來,雙目通紅,悲慟不能自已,她們才知道,曾一劍破敵,九退韃靼的林宸,已經,不在這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