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雖然心中已是大怒,卻竭力不形於外。
只輕搖畫扇子,民間那簪珠花,在窗下映出嫣紅欲滴。
沉重的氣氛在殿中蔓延,幾位閣臣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中明白了幾分,都是垂手端坐。
太后輕笑著,打斷了僵局,她的臉色溫和,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只是笑道:“可憐見的,孫銘這孩子我見過,確是忠誠可靠,只是木訥了些,能降伏那些兵痞少爺嗎?”
齊融咳了一聲,抬起頭,終於直視太后,因酒色而微微浮腫的眼中,滿是精光。
“還請太后放心,孫銘為人雖然質樸勤懇,也是出過兵放過馬的人,臣料定他必能統領京營四鎮,衛護京畿!”
太后聽著,微微一笑,臉色隱在陰影裡,什麼也看不清——
“我不過白擔心一番罷了——既如此,卿等暫且跪安吧!
她端坐著,冷冷看著閣臣們大禮朝拜後,恭謹的魚貫而出,唇中只迸出三個字:“老匹夫!” 葉姑姑蹣跚上前,給她背壺一盞參茶,寬慰道:“主了別和這等小人計較,氣壞了鳳體,可就如了他們的意!”
太后默默接過,啜了一口,感受著其中的醇香苦澀,精神也為之一振,她嘆了口氣,道:“若是早幾年,我臨朝之時,卻有什麼人敢如此跟我說話——齊融不過是在效‘犬馬之勞’;替皇帝‘汪汪’兩聲,以示忠勇!”
她坐在昏暗之中,冷冷一笑——
“皇帝對我如此防範,真是煞費苦心……”
她的聲音幽邃,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葉姑姑聽著,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上前一步,附在太后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都想作反了?他真想死嗎?!”
太后勃然大怒,一口氣沒喘上來,心口又是一陣絞痛。葉姑姑慌忙上前揉搓,小心翼翼道:“或許靜王殿下只是和三五至交來往……”
太后緩緩搖頭,那簪石榴紅珠花在黑暗中顫顫巍巍,眩目生輝——
“這孩子做事太急……不吃此苦頭,是不會知道收斂的。”
元祈正在掃視著戰場,只見勝局已定,只幾個散兵流勇,兀自拼命抵抗,本是碧草繁茂的山坡之上,紅黑血跡遍地,倒臥的戰馬、屍體、並輜重兵器將安謐祥和的四周渲染,簡直成了修羅地獄。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那股血腥揮之不去。
元祈覺得有些刺鼻,但卻不像一些新丁,臉色蒼白欲嘔,他摸摸身上的甲衣,感受著刀劍的劃痕和血漬,從心底生出興奮來。
恨不生成漢唐人物…… 元祈心中的熱血都為之沸騰,他從幼時便遵循為君之道,講究雍容肅穆,卻無人知曉,他沉穩內斂的外表下,仍是渴望征戰的浩烈熱血!他轉過身,對著晨露說道:“你似是見慣這等殺戮場面了……”
晨露把玩著手中羽翎,淡淡道:“在江湖之上,也有酷烈的搏殺……”她微微眯眼,遙望著天空中的烈日,但覺無邊蔚藍之上,金芒極盡絢麗——
“人世間,無論何時何地,皆是如此……萬事的緣由可以被時光磨滅,無數的生命只化為丹青筆墨,可人與人的爭鬥,卻是永永遠遠不會遏止的……”
她莫名生出悵然,遙望著不知名的蒼穹深處:“佛家說回頭是岸,可我等凡人,又哪裡有岸可返?”
皇帝靜靜的望著她,只覺得眩目陽光下,少女的周身卻似有無窮的暗霾,如絲絮般纏繞——
她整個人都是透明蒼白的……
元祈正在詫異,卻聽打掃戰場的兵士驚呼:“好棘手的胡蠻!”
他抬頭望去,只見東北道邊,一個韃靼大漢,看著像是個將領,左手擎著奇形大弓,右手卻持一柄黑亮短刀,於厲吼聲中,又一連斬傷了兩人。
他滿身都是鮮血,一些瘡口,已是深可見骨,白森森的,煞是可怕。
這大漢勇悍不減,氣力卻已竭盡,他喘著粗氣,雖能連連傷人,卻已是強弩之末。晨露也凝神看去,元祈只聽她口中喃順道:“果然如此……”
那大漢身法越發沉滯,又受了幾刀,他無力倒地,周圍兵士齊聲歡呼,便要上前捆綁。
只見這大漢,大聲唸了一句什麼,硬生生撞開對手,抽出鐵箭,竟是朝著自己咽喉戳下。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金芒倏的一閃,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時,那大漢的鐵箭,竟被一柄小小的金釵從中穿透,斷為兩截。
晨露向皇帝微微斂衽:“請恕微臣唐突,實在是還有一些疑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