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把玩著手中箭翎,將緣由說了,又道:“韃靼人最重狼旗,每戰必擎於陣前,可是您看那道旗幟,何等的千瘡百孔,這必是之前就經過激烈搏殺!”
元祈抬眼遙望,果然如她所說,再細看敵將的皮甲戰裘,也是破爛不堪,有的還掛著彩。 “是鎮北軍前番勇戰,才讓他們傷殘至此的……可惜,讓林鄺一個‘失誤,’讓這群負傷餓狼流竄進了我天進內地!”
皇帝咬牙恨道,想起自己的舅舅,竟氣得面色煞白。
遠征軍遇此驚襲,京中卻頗是安寧。
皇帝遠征之前,跟太后有一番長談,從此之後,太后居於內廷,不時將幾位閣臣喚入商議,竟是將個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皇后嘴上不說,心裡卻是納罕—— 她自從那日窺見太后與靜王密晤,便知她對元祈頗有猜忌,母子之間,已如冰炭一般不同爐——
這番怎麼態度全變?
她幾次旁敲側擊,才得到太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皇帝在前方與韃靼鏖戰,若有人在後方牽扯,卻是將這萬里江山便宜了那些蠻夷!”
皇后隱隱聽過,太后年少之時,險些被韃靼人劫持,從此便對他們有了心障,聽著這話,也覺得有理。
今日她又去慈寧宮中請安,兩人談了些家中舊事,並後宮逸事,皇后便忿忿道:“母后,我遵照您的旨意,兢兢業業的執掌後宮,那兩個女人,卻乾站河岸看笑話,一點也沒幫上我的忙——皇上不是讓她們協理六宮事務嗎?現在一個也不見人影!”
太后微倚榻上,一身月白涼綢,鬢間只壓一朵石榴紅珠花,顯得風韻皎美。
她聽著侄女抱怨,只款款道:“這也難怪……周貴妃的父親剛剛打了敗仗,她素來心高氣傲,也不願拋頭露面—至於齊氏,她父親剛剛去雲慶宮探視過,這孩子得了喘咳,一點也起不來床呢!”
她望了望皇后尷尬的神情,緩緩道:“你身為六宮之主,不要這麼尖酸刻薄,要多照看底下的人,這樣才有好人緣,才會得人心——你別瞧這些人都口稱奴婢、臣妾,對景兒起來,就能詆譭得你聲名掃地!”
皇后唯唯稱是,心中冷笑:怪不得人家道你賢德,口蜜腹劍的一套,想必是爐火純青了!她想起周齊二妃,這陣子必不能指手畫腳,而皇帝又不在宮中,這輝煌皇宮之中,第一次可以隨心所欲,不由心頭雀躍,眉眼也浮上幾分笑靨。
兩人正在閒談,久病初愈的何姑姑上前稟道:“幾位閣部大人到了!”
皇后察言觀色,連忙辭了出去,不多時,在宦官的唱名下,幾位閣臣魚貫而入。
太后對他們很是客氣,賜下了座位,才開始議起政事。
“皇帝目前已然到了玉門附近……”
她看著底下大臣,笑得和藹:“這一次親征,也不過是在鎮北軍與襄王間居中協調,皇帝做為天下兵馬的統帥,定能旗開得勝!”
“我一個老婆子,也不過在京中替他當幾天家,大家不必拘束!”
她很是詼諧得說笑著,卻目視齊融道:“齊卿家,京中治安如何,百姓們可有什麼議論?” 齊融正在焦心女兒病,冷不防被點名,沉吟片刻,才道:“京中一切平靜,百姓們都在暢談聖上那日的英姿,沒有畏懼避戰的情緒……至於京城治安,本來是京兆尹和九門提督協同管理……” 他沉吟著,垂下了眼——
“萬歲怕有奸細作祟,離京前,已經下旨給新上任的京營將軍,讓他以軍制管理,一切治安大權,暫時移交於他。”
太后一聽,面色立即陰沉下來,心中冷哼一聲,卻是再不肯說話,只是用畫扇輕搖,彷彿要將初夏的暑氣滌盪。
宸宮 第四卷 第六十六章 暗明
太后想起前些時日,皇帝跟她提起,儀馨帝姬的駙馬孫銘,在武藝上很是去得,盡忠職守,這麼多年都是不上不下,欲要將他提升為京營將軍。
“京營將軍人選空缺,有幾位老將軍,朕又不忍讓他們勞心勞力……孫銘畢竟是天家親眷,稍稍提拔一下,皇姐面上也好看些!”
當時,太后只道要讓他上戰場,真刀真槍拼個功勳,卻不料,皇帝此次親征,只帶走了兩萬京營將士,剩下五萬多人來拱衛京師,竟還不動聲色的,將治安大權也奪了過來。
元訴這一著棋,真可算是狠辣,無聲無息的,就把太后架空於瑣碎民政之上——
母子之間的疑忌,已是深如鴻溝!
太后畢竟是老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