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久,一個身影匆匆跑來,在同一塊巢石的上下左右兜來轉去。
正是節南,去而復返。
她怎麼也找不見那件定親信物,最後往池裡飄著的魚食袋子看了又看,就和魚兒們打起商量,“我當真把那塊木頭疙瘩扔池裡了,是麼?罷了,大冬日的,讓我下水撈它,自是不甘心。看在我餵了你們一頓飽餐,幫我將那疙瘩藏得永不見天日,上天就有好生之德,沒了主人,也會讓你們吃飽喝足的。”
她雙手合十,似虔誠,但走時乾脆,一眼不回望。
信物,為信約而存,如今信約已解,縱然價值連城,也沒了存在的意義。而劉家棄之,她若撿了,豈非同乞丐無異。
那塊木頭疙瘩,掉得好,掉得妙,劉家要搬了,她也要走了,也回來找了它一遍,對得起她爹她全家,然後,桑劉再不相干,從此對面敢說認識她試試。
魚兒繞啊繞啊,待至日頭偏西,風起冷,方沉入池中,不復見。
第20引 杏花待兔
駒馬峰,鳳來通往府城的官道上,第一個經過的大王嶺峰。然而,它並不險,只是縱深,一叢叢灌木,自官道往上,由稀漸密,再轉成高大杉樹,集為一大片暗海。
大王嶺山寨十來座,都藏在無路可循的深山,即便土生土長的山中獵戶,也很難探到他們的巢穴。這些賊人也許各佔山頭,各搶各錢,實力互有懸殊,家底互有厚薄,但他們藏身的手法卻一致高明,讓官府的圍剿總是一無所獲。
不過,既然說到實力懸殊,就再說回這駒馬峰。
駒馬峰上有一寨,名曰杏花寨。
且不論這寨名不威不武,山裡地形雖和其他山頭一樣複雜難追,與官道相銜的山界卻視野開闊。用柒小柒最粗魯的話來說,稀稀拉拉的野灌爬葛還擋不住她半隻屁股,真是欲遮還羞。
故而,平日打劫,早先十之五六,如今十之九九,必定打草驚蛇。離官道還遠著呢,就把過山的客們嚇跑了,追都別想追得上。
為何早先還能成功十之四五,如今十回劫不成一回?
山賊何來義氣之說。手腳稍微麻利些的,腦袋稍微會轉轉的,本來都是吃著這山頭望著那山頭,更遑論杏花寨先天地缺。於是,有點本事的,都靠別的山頭去了。剩下的,已經是想靠也沒人收,乾脆好死不如賴活,霸住駒馬峰,抱著守株待兔撞大運的念頭,打劫打空,打劫打空,一頓飢,一頓飽,年復一年。
以至於杏花寨,除了地缺,還成了手缺,腳缺,特別腦缺。
杏花寨的缺們曾以為,打劫了,但讓人跑了,這是最壞的結果了。
直到他們遇到兩個人。
那一晚,早春。野藤上的小紫花開得燦爛之極。他們衝下山去,把那兩人圍住時,還覺得超大運,居然能一下子逮到倆兔子。
結果,一胖一瘦兩兔子,跟他們說——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打此路過,跪下叫奶奶。
他們,被打劫了。
就算脫褲子上交,也換不到一個銅板的窮法,倆兔子就押他們回寨,瘦兔子和老大關起門來說話,胖兔子一個人待在灶間。
待兔子們離開後,他們正沮喪灶間裡一點兒入嘴的東西都找不到,但見老大捧著一錠銀元寶,坐在門檻上傻嘿嘿樂,說從今往後有財路了。
財路跟打劫完全就是兩碼事。每月兩回,由他們送三四個挑夫過大王嶺。後來變成腳伕,推獨輪車。送一回平安,得一回銀子。
十回打劫九回空,為啥兩頓當中還能有一頓飽?
因為杏花寨裡的人雖然四缺,就不缺人脈。寨寨都有從他們那裡出去的弟兄,沒義氣,也重利氣,時不時為他們找些打下手的活計,分上一杯羹。
不過幾個挑夫腳伕,不足二十擔的山貨皮草,小鬼們就能作主的蠅頭小利,很快讓杏花寨在密密森森的大王嶺裡,打通了一條尋常人找不到的螞蟻路,可以暢通無阻直達府城。
如此,在千馬千賊的鼻息下,來來回回,無聲無息搬運了近一年。
這一夜,是這一年最末一個月圓。
從來見錢眼開的杏花寨老大,頭一回無視了眼前的元寶,看著瘦兔子身後三十名壯漢和滿載麻袋的兩輪車,濃黑雜眉皺緊起來。
“俺的小奶奶欸,這也……那啥……”他煩躁揪揪腦袋上的亂毛髻子,“平時小打小鬧也還罷了,偏偏這大年關下,一下子過這大批貨,如何使得?”
瘦兔小奶奶戴著兔兒爺的面具,面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