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二人說得投機,便攤開地圖,察看起來。
屋質面有憂『色』,本欲再勸,然而見世宗與蕭思溫說得熱烈,旋即又召了數名心腹之臣來商議,只得將此事忍下。
世宗君臣一直說到黃昏,計劃初定,世宗就宣負責宿衛的泰寧王耶律察割進來,讓他傳旨點集各部兵馬,聚集於木葉山下,以青牛白馬祭告天地祖宗,即南下征伐郭威。
察割應命去準備南征諸事,世宗便去見太后說了些事情,出來後天『色』已黑,於是持了軍報,回後宮與皇后甄氏商議。
甄后正抱著三歲的小皇子只沒說話,見世宗到來,便將只沒交與『乳』娘,笑著迎上去,卻聞著他身上濃郁的薰香之氣,笑道:“主上可是從母后處來?”
世宗自登基以來,生活中便帶著濃重的漢化痕跡,宮中后妃亦無不迎合他的喜好。如今只有太后宮中,才會有這種酥油、藏香和犛牛糞混合燃燒後的濃郁氣味,每去一次,身上氣味便是極重。
甄后愛潔,鼻子極是靈敏,屋子裡從不薰香,只放些花果聞香。世宗去了別處回來,必是要更衣換帽,去了氣味方才進屋,只是今日他與太后一番談話,頗不愉快,因此心神恍惚,一時竟忘記了,忙笑道:“朕去更衣。”等他更過衣服再進來,甄氏几案上換了一碟柚子,『乳』娘已悄悄地將小皇子抱了出去。
這是甄后立下的規矩,若是皇帝進來有事商量,除了幾個貼身侍候的宮女外,其餘人都要退出去。
甄后閱畢世宗帶來的軍報,笑道:“恭喜主上,這正是絕好的機會。昔年太宗的遺願,如今可成矣!”
太宗耶律德光入東京汴梁,登殿稱帝,改國號“契丹”為“遼”,本擬是萬世基業,怎奈管理的人手不支,不能約束部屬劫掠百姓,以致帝王夢不過數月,就被迫退出汴梁,在回上京的路上一病而逝。
想到昔日,世宗也不禁感慨:“當日我們勝利得太快,竟不曾守住功業,此番……”
甄后便諫:“主上當記得太宗遺言,入漢家地,當與漢家子民推心置腹,與部屬軍情協和,不可『亂』來,要善能撫慰百姓、安定民心。”
世宗握住甄后的手,嘆息:“當日朕最慶幸的是,能夠隨先帝入汴梁,也因此,才能夠認識了你。”甄后聞言,羞澀一笑。世宗看著甄后,兩人成親已經多年,但她一顰一笑,依舊如當年初見。
耶律倍棄國離家之時,世宗才十三歲,許多事半懂不懂。耶律倍和述律太后的矛盾因推崇漢學而起,在述律太后帳下,自然也沒有人敢不開眼給世宗看漢學的書。他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騎馬打獵,跟著太宗上戰場,玩命廝殺,意氣飛揚。
那日,他們征伐後晉石重貴,衝進汴梁皇宮大肆殺伐。宮娥內監哭喊逃跑,『亂』成一團,唯獨到了一處宮院,卻是院門大開,一個管事宮女率宮娥內監列隊而立,整肅有序,見他帶著兵將進來,不但沒有哭喊逃避,反而整齊行禮,這讓那些殺人如麻的兵將怔住了,一時間竟垂下了刀、收住了腳,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都齊齊地看著他做決定。
耶律阮也怔住了,卻不肯在手下面前輸了面子,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喝問:“你是何人?率人立於此處,欲為何事?”
那女子姿容也非絕『色』,只是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說不出的優雅韻味。她先行一禮,才微笑道:“稟貴人,此處是宮中書庫,我等不過是奴婢之流,江山易主,所有財帛子女都由不得我們做主,所以不必逃跑,亦不敢隱瞞。我等實不須刀槍相『逼』,均可從命。貴人,這宮廷之中不管誰為主,都需要婢僕服侍,但求勿傷我們這些苦命人,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耶律阮從未遇上過這種事,腦子一片空白。
外面哭喊連天,此處卻是一片寧靜,只覺得似乎置身極為荒誕之地。再看那些宮娥內監似對這宮女極為信賴,站在她身後雖也嚇得臉『色』慘白,卻不曾驚慌失措『亂』了分寸。恰是這份優雅高貴鎮靜,讓他手底下這些野獸般的將士也為之震懾,而不敢妄動。
明明自己才是征服者,可耶律阮站在這女子面前,見她衣裙點塵不染,鼻尖似還聞到幽幽蘭香,頓時覺得自己一身血腥塵灰,狼狽無比。他扭頭怒喝,止住嗡嗡作聲的眾手下,努力端出架子,道:“既然如此,便留幾個人在此看住,我們到別處搜尋去吧。”說完,轉身就要逃離。
不想那女子聽得他的手下應了一聲“永康王”時,忽然叫住了他:“原來貴人是永康王。”
耶律阮怔住,扭頭問:“你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