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室昉大人、賢適大人分明也在,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幸而這是內室之中,若是傳到外頭,莫說是皇后清譽,便是我,又如何能再立足於朝堂?你何必胡說些有的沒的?”
李氏看著他,忽然雙目流下淚來:“相公,我知道,我這樣頻頻裝病,讓你覺得難堪,讓你覺得討厭,對不對?”她掩面哽咽:“我何嘗故意要做這種事,搞得自己像個小肚雞腸的無知蠢『婦』一樣。”
韓德讓見她這般哭著,竟是儀態全失,心頭一痛,想起她當年,是何等溫柔嫻雅的一個少女,世情練達,為人處事如沐春風。到如今變得偏執焦慮,易哭易惱,皆是因為自己忙於國事,與她相處太少,又一直無子,讓她壓力極大,當下溫和地勸道:“我並不惱你,你也休要太過著急,只管安心慢慢靜養,子嗣的事,原是天定,不必焦慮。”
李氏慢慢地放下絹帕,忽然揮手令侍女們退下,一把抓住韓德讓的手,哽咽道:“你當真以為,我只為這種事而惱你怨你?德讓,你可知道,讓我做這個無理取鬧的蠢『婦』,好過旁人恨到要殺你。”
韓德讓聽了這話,心頭巨震,細看李氏,眼中精光四『射』,哪裡還有半點空閨『婦』人的淺薄之『色』,他本能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夫人,你不要再說了。”
李氏好容易鼓足勇氣對丈夫說出這話來,哪裡肯停住,當下厲聲道:“不,我要說,你可知道這幾年我根本沒辦法安枕。我是真的害怕,你推行這種新政,削弱部族權力,削弱宗室權力,你要得罪多少人?你忘記你是怎麼離開上京去幽州的?主上豈能容得下一個曾經與皇后有過私情的人?他一向心思深沉,對於過去的事,根本不可能忘懷。現在,他需要你替他做事,去得罪人,所以暫時忍耐。你和皇后多說一句話,都是往他心上扎刀子,到將來兔死狗烹,他豈能容你活下去?”
韓德讓震驚地看著李氏,一時竟無言以對。
李氏一口氣說完,閉上眼睛,淚流不止。
韓德讓將李氏抱在懷中,輕嘆:“夫人,夫人……”
李氏抱住韓德讓,放聲大哭。
她哭的是韓德讓的命運,更哭的是自己的命運。眼前是萬丈深淵,她眼睜睜地看著丈夫每天都在一步步地朝那深淵邁近,她拉不住,勸不住,除了拿生子這件事拼命折騰自己以外,還能怎麼辦。
今天她說的這些,他又何嘗不知道,可是他還是朝這深淵走去,從未停下。
她恨,她恨自己不是蕭燕燕,對他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不能夠改變他的選擇,可是她愛他,愛得如此無助,如此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