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眺望著遠方的歌島的影子。年輕人生在這個島,長在這個島,最熱愛這個島,可是這時他攀然發現自己多麼想離開這個海島啊!他所以接受船長的要求,也是因為希望離開這個海島。
島影隱沒以後,年輕人的心才平靜下來。這次與平時的打魚不同,今晚上不回島上也可以。他內心呼喚:我自由了!他這才曉得世上還有這種奇妙的自由。
神風號在濛濛細雨中前進。船長和安夫躺在昏黑的船艙的榻榻米上入睡了。安夫上船之後,還沒有同新治說過一句話。
年輕人把臉貼在落上雨點的舷窗上,藉著一點亮光,檢視了初江的紙包的內容。紙包裡有八代神社的護身符、初江的照片和信。信是這樣寫的:‘‘
今後我天天參拜神社,祈禱新治似平安無事。我的心是
()
屬於你的。請你健康地回來啊!送上我的一幀照片,但願它
能伴你一起出航。這是我在大王崎拍的照片……這回父親什
麼也沒言語,特意讓新治你和安夫同乘自己的船,大概是有什
麼考慮吧。我彷彿看到了希望。請不要農』心,加油幹吧!‘‘
這封信給年輕人增添了勇氣。他感到胳膊充滿了力量,渾身熱血沸騰,生活也有價值了。安夫還在夢鄉中。新治藉著窗外的亮光,仔細地端詳著倚靠在大王崎的巨松上的少女的照片。照片上,海風掀動著少女的裙下襬。去年夏天,少女穿著的潔白連衣裙也是這樣被風掀動,吹拂著她的肌膚的。他憶起自己也曾有一次身臨海風的吹拂,給他增添了力量。
新治捨不得把照片收起來,一直在端詳著。立在舷窗一端的照片的背後,煙雨迷濛的答志島緩慢地從左方移動過來……年輕人的心又復變得不平靜。希望絞痛著他的心。對他來說,這種苦戀已經不是新鮮的東西了。
歌島號抵達鳥羽的時候,雨已經停息。煙雲已經消散。微弱的光線,透過雲隙灑落了下來。
停泊在鳥羽港的船隻,大多是小漁船,185噸的歌島號也就格外醒目了。三人來到了雨辰陽光燦爛的甲板上。雨點沿著白色的桅杆閃閃爍爍地流落下來。威嚴的吊車在船艙上曲著身子。
船員們還未歸來。船長領著兩人到了客艙。客艙在船長室的貼鄰,位於廚房和餐廳上方,是入鋪席黨的房間。艙室裡除了堆放雜物和中央鋪板鋪上帶邊席子之外,右側擺放著兩張雙層床,左側擺放著一張雙層床和輪機長的臥鋪,僅此而已。天花板上張貼著三張女明星的照片,像是張貼護身符似的。
新治和安夫被分配睡在靠右側的雙層床上。除了輪機長外,還有大副、二副、水手長、水手和操機手。不過,經常有一兩人出去值班。這麼幾張臥鋪就夠了。
然後船長帶領他們兩人參觀了船上的瞭望塔、船長室、船艙和餐廳,之後說了聲“船員們回來之前,你們在客艙裡休息吧”,就離去了。他們兩人留在客艙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夫有點沮喪,妥協了。
“就剩下你我兩人了,在島上雖然發生過種種事情,但今後讓我們友好相處吧。”
“哦。”
新治訥訥寡言,只微笑著應了一聲。
--臨近傍晚時分,船員們回到船上來了。他們幾乎都是歌島出身,與新治和安夫都相識。這夥渾身帶酒氣的人,戲弄了這兩個新來的人,並告訴這兩人每天需做的工作,以及交代他們各項任務。
船兒是明早九點啟航。早早分派給新冶的任務是,明日天矇矇亮時,將停泊燈從桅杆上取下來。船上的停泊好熄滅了,就像陸上人家開啟木板套窗,是已經起床的訊號。這天夜裡,幾乎輾轉不能成眠的新治,日出前就起床,四周剛剛發白,他就把停泊燈取了下來。晨光被接橡細雨所籠罩。兩排的海港街燈,一直延伸到鳥羽火車站。火車站那邊響起了貨運列車粗大的汽笛聲。
年輕人爬上了收了帆的光禿禿的桅杆。濡溼了的桅杆涼颼颼的。舔著船腹的波浪的微微盪漾,正確地傳到了桅杆上。停泊燈在煙雨中透露了第一絲的晨光,呈現出潤澤的|乳白色。年輕人將一隻手伸向了吊鉤。停泊燈不願意被卸下來似地大幅度地搖搖擺擺,溼漉漉的玻璃燈罩裡的火焰閃閃爍爍。雨點滴落在年輕人抬起的臉上。
新治沉思:下次自己卸下這盞燈時會是在哪個海港呢?
歌島號包租給山川運輸公司做運輸船,將木材運送到沖繩,然後回到神戶港,往返約莫一個半月。船兒透過紀伊海峽,順便駛往神戶,經做戶內海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