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過後,船兒從東邊海岸運航了。因為比賽,這八個人都比平時疲憊。她們探注著上半身,互相依偎,沉默不語,把視線投在各自所好的方向。濡溼了的蓬亂頭髮,與鄰者的頭髮纏在一起,難分難解。也有兩人互相擁抱,抵禦寒意。Ru房起了雞皮疙瘩。陽光璀璨,她們被太陽曬黑的裸體,活像蒼白的溺斃的屍堆。海岸邊上的人迎接這些參賽者的熱鬧,與沒有聲響、安穩地前進的船隻很不相稱。
八個參賽者下了船,立即癱倒在房火四周的沙地上,話也說不出來。貨郎一個個地從她們的手裡接過水橘檢查了一遍,大聲地數起鮑魚數來。
“20只,初江第一名。”
“18只,久保太太第二名。”
第一、第二名是初江和新治的母親。她們用勞累得充了血的眼睛交換了一下目光。島上最老練的海女敗給了接受外地海女訓練的技術嫻熟的少女。
初江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走到岩石後面去領取獎品。她拿到的是適合中年婦女用的茶色手提包。少女把它硬塞在新治母親的手裡。新治的母親臉頰緋紅,喜形於色。
“為什麼給我……”
“因為家父曾經說過一些對不起您的話,我老想著要向您賠禮道歉啊。”
“真是個好閨女啊?”貨郎說道。
大家也異口同聲地稱讚了一番,並勸說新治的母親接受這份厚意。她就鄭重地用紙把茶色手提包包好,掖在裸露的腋下,爽快地致謝說:
“謝謝!”
母親坦率的心,正面接受了少女的謙讓。少女微笑了。母親心想:兒子挑選的兒媳婦真賢惠啊!--島上的政治總是這樣進行的。
第十四章
梅雨季節,初江的信也中斷了。新治每天都十分痛苦。初江的父親所以在八代神社加以阻撓,大概是因為發現了女兒寫信的事,後來就堅決禁止女兒執筆寫信了。
梅雨季節尚未完全過去。一天,照吉的聯島號機帆船的船長到島上來了。歌島號停泊在鳥羽港。
船長首先到照吉的家,然後到安夫的家,入夜再到新治的師傅十吉的家,最後才到了新治的家。
船長四十開外,養育三個孩子。他是個彪形大漢,素以健壯、力大而自豪。為人忠厚。還是個熱心的法華宗信徒,陰曆孟蘭盆節,他只要在村上,就代理和尚誦經。船員們所說的“橫濱大娘”或“門司大娘”,全都是船長的相好。每次船長抵達這些港口,都帶領年輕人到當地的相好家喝上幾盅。大娘們衣著樸素,對年輕人照顧得十分周到。
人們背地裡說,船長的腦袋所以半禿,是因為好玩女人鬧的。船長也因此而經常戴著金絲緞制帽,以正威儀。
船長來了。他旋即當著新治和他母親的面,商量起有關事情來。這漁村的男青年,十七八歲都上船當伙伕,接受船員的訓練。所謂伙伕,就是在甲板上見習。新治也快到這個年齡了。船長說:你願不願意作為歐島號的伙伕到船上工作呢?
母親不言語。新治回答說:等我和十吉師傅商量後再回復您吧。船長說:我已經徵得十吉師傅同意了。
儘管如此,有件事卻讓人納悶。歌島號是照吉的船隻。照吉理應不會讓他所憎恨的新治到自己的船上工作的。
“不,只要你成為一名好船伕,照大爺也會贊同的。我說出你的名字以後,照大爺也同意了嘛。你就賣力氣好好幹活就是呷。”
為慎重起見,新治和船長兩人造訪了十吉家。十臺也好言相勸。他說,新治走了以後,作為太平號來說,當然是個損失。不過,我們也不能耽誤年輕人的前途啊。於是,新治就答應了。
翌日,新治聽到了一個奇怪的傳言,說安夫也同樣決定到歌島號上當伙伕。不過,並不是安夫自願的,而是因為照大爺宣佈過,作為與初江訂親的條件,他必須完成這項訓練任務。這是他不得已而為之的。
新治聽了這種傳說,心中湧起一股不安和悲傷,也湧起一線希望。
新治和母親一起去參拜八代神社,祈求航海平安,還求來了一個護
登船當日新治和安夫在船長的陪同下,登上了神風號聯運船,開往鳥羽。給安夫送行的人甚多,其中也有初江,沒有看見照吉的身影。給新治送行的,只有母親和阿宏。
初江沒有瞧新治一眼。船兒快啟航的時候,初江把嘴貼在新治母親的耳朵上,還交給她一個小紙包。母親把它遞給了兒子。
上船之後,船長和安夫在場,新治無法開啟紙包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