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四歲之前同母親一塊兒生活,什麼樣的長相多少該記得的吧?”
我搖頭道:“橫豎記不起來。為什麼不曉得,在我的記憶中,單單母親長相的部分黑乎乎的,被塗抹成了黑影。”
大島就此思考片刻。
“喂,你能不能把佐伯可能是你母親的推測說得再詳細點兒?”
“可以了,大島,”我說,“不說這個了吧。肯定是我想過頭了。”
“沒關係的,把腦袋裡有的都說出來看看。”大島說,“你是不是想過頭了,最後兩人判斷就是。”
地板上大島的身影隨著他些微的動作動了動,動得好像比他本人動的誇張。
我說:“我和佐伯之間,有很多驚人一致的東西,哪一個都像拼圖缺的那塊一樣正相吻合。《海邊的卡夫卡》聽得我恍然大悟。首先,我簡直像被什麼命運吸引著似的來到這座圖書館。從中野區到高松,幾乎一條直線——思考起來非常奇異。”
“的確像是希臘悲劇的劇情簡介。”
我說:“而且我戀著她。”
“佐伯?”
“是的,我想大概是的。”
“大概?”大島皺起眉頭,“你是說大概戀著佐伯?還是說對佐伯大概戀著?”
我臉又紅了。“表達不好,”我說,“錯綜複雜,很多很多事我也還不大明白。”
“可是你大概對佐伯大概戀著?”
“是的,”我說,“非常強烈。”
“雖然大概,但非常強烈。”
()好看的txt電子書
我點頭。
“同時又保留她或許是你母親的可能性。”
我再次點頭。
“你作為一個還沒長鬍子的十五歲少年,一個人揹負的東西委實太多了。”大島很小心地啜了口咖啡,把杯放回託碟;“不是說這不可以;但所有事物都有個臨界點。”
我沉默。
大島手指按在太陽|穴上,思索良久;之後將十支纖細的手指在胸前合攏。
“儘快把《海邊的卡夫卡》的樂譜給你搞到手。下面的工作我來做,你最好先回自己房間。”
午飯時間我替大島坐在借閱臺裡。由於一個勁兒下雨,來圖書館的人比平時少。大島休息完回來,遞給我一個裝有樂譜影印件的大號信封。樂譜是他從電腦上列印下來的。
“方便的世道。”大島說。
“謝謝。”
“可以的話,能把咖啡拿去二樓?你做的咖啡十分夠味。”
我又做了杯咖啡,放在盤子裡端去二樓佐伯那裡,沒有糖沒有牛奶。門像平時那樣開著,她在伏案寫東西。我把咖啡放在桌上,她隨即揚臉一笑,把自來水筆套上筆帽放在紙上。
“怎麼樣,多少習慣這裡了?”
“一點點。”我說。
“現在有時間?”
“有時間。”
“那麼坐在那裡,”佐伯指著桌旁的木椅,“說一會兒話吧。”
又開始打雷了,雖然離得還遠,但似乎在一點點移近。我順從地坐在椅子上。
“對了,你多大來著,十六歲?”
“實際十五歲,最近剛剛十五。”我回答。
“離家出走?”
“是的。”
“有非離家不可的明確的原因?”
我搖頭。到底說什麼好呢?
佐伯拿起杯子,在等我回答的時間裡喝了口咖啡。
“待在那裡,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無可挽回的損毀。”
“損毀?”佐伯眯細眼睛說。
“是的。”我說。
她停頓一下說道:“你這個年齡的男孩子使用受到損毀這樣的字眼,我總覺得不可思議,或者說讓人發生興趣……那麼,具體說來是怎麼一回事呢,你所說的受到損毀?”
我搜腸刮肚。首先尋找叫烏鴉的少年的身影,但哪裡也沒有他。我自己物色語句。這需要時間,而佐伯又在等待。電光閃過,俄頃遠處傳來雷聲。
()免費電子書下載
“就是說自己被改變成自己不應該是那樣的形象。”
佐伯興趣盎然地看著我:“但是,只要時間存在,恐怕任何人歸根結底都要受到損毀,都要被改變形象,早早晚晚。”
“即使早晚必然受到損毀,也需要能夠挽回的場所。”
“能夠挽回的場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