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我們現在的工作是否會像1927年那樣失敗?像二萬五千里長徵,大部分根據地喪失,蘇區縮小到十分之一?不能這樣講。到會的同志都有所得,沒有完全失敗。是否大部分失敗?也不是,是一部分失敗,多付了代價,颳了一陣“共產風”,全國人民受了教育。他還說,對於工作的缺點,我們不曉得做了多少檢查了,從鄭州會議以來,大做特做。
毛澤東通篇講話的意思是,人民公社、大辦鋼鐵、農村公共食堂是在他積極倡導或熱情支援下搞起來的,他還要堅持繼續搞下去。在他看來,這才是一條正確路線。誰反對這樣做,誰就是“動搖”,就是有“方向”問題,就是反對正確路線。
毛澤東結束了近3個小時的講話,就宣佈散會。人們從會場裡走出來的時候,大多是心情沉重的。
毛澤東的講話,對彭德懷來說,更是晴天霹靂,幾乎使這位以沉著堅定著稱的大軍統帥失去自制。他出了會場走出不遠,周恩來派人追來,請他去開會。彭德懷猛一回頭,看到毛澤東夾在人群中正朝他這邊走來。被一種難以剋制的力量推動著,彭德懷迎過去,走到毛澤東身邊說:主席,那封信是我寫給你作參考的,為什麼把它印發了?
毛澤東怔了一下,回答說:你也沒有講不要印發嘛。
這個回答,使一向不善辭令的彭德懷一時語塞。後來,他在筆記中寫道:“信上明白寫了是給你參考的,是否有參考價值,請斟酌。不妥之處,煩請指示。我們30餘年患難相處,我7月14日的信(即使)真有那樣嚴重的錯誤。你要印發,展開討論,也可以先找我談談吧!我當時儘量抑制了激動的感情,避免爭吵,離開他到總理處開會去了。”
中午,彭德懷回到自己住處,和黃克誠一起用餐。兩個人相對無言,誰也沒說一句話。黃克誠只吃了幾口飯,把碗一推,站起來走了。彭德懷更吃不下,在餐桌前坐了片刻,也放下碗筷離席而去。回到自己辦公室,彭德懷坐在寫字檯前,點燃一支香菸,吸兩口,熄滅。接著,又點上一支,又熄滅,丟進菸灰缸。他把桌上堆積的檔案,拿過一份,信手翻兩頁,看不下去,又把它丟在桌上。
整整一個下午,紛亂、煩躁、委屈和忿忿不平的情緒折磨著彭德懷。此時此刻,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從他在當時所寫的一本筆記中看,他所想的主要還是有關信的本身問題。
他首先想到,毛主席的批評,是不是因為他在信中談到的缺點有什麼不符合實際的地方。他寫道:“在信中說‘農村公社化……雖然在所有制問題上,曾有一段混亂,具體工作中出了一些缺點錯誤,這當然是嚴重的現象’。這難道不是事實嗎?如果說缺點錯誤是不存在的,主席說‘成績偉大,問題不少’,那麼,‘問題不少’又是指什麼呢?”
“信中說‘在全民鍊鋼中多辦了一些小土高爐’,而且只是說多辦了一些,難道不合事實嗎?”
他又想,毛主席的批評,是不是因為他在信中有什麼否定成績的地方:“信中說‘1958年大躍進的成績是肯定無疑的’,在這一大段的結尾還說到,‘僅從上述幾點看,確是偉大的,但也有不少深刻的經驗教訓,認真地加以分析,是必要的、有益的’。這是對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成績方面再一次加以肯定,又在什麼地方能找到反對總路線呢?”
他也想到,毛澤東的批評,是不是因為他在信中的措辭有什麼過火的地方。他在筆記中寫道:“信中指出‘浮誇風氣,吹遍各地區、各部門’,現在還不能證明有哪些省、區、市和部門沒有浮誇風,也沒有說全國各地區、各部門都有浮誇風。即或說得籠統了一些,也不能說這就是反對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更不能說這就是資產階級右傾機會主義路線吧!”
信中指出:“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使我們容易犯‘左’的錯誤,在1958年的大躍進中,我和其他不少同志一樣,為躍進的成績和群眾熱情所迷惑。在這裡首先指出我自己和其他不少同志,既沒有說多數同志,又沒有說中央領導同志,更沒有說群眾熱情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這怎麼能說是彭德懷同志打起無產階級旗幟反對小資產階級狂熱性呢?小資產階級狂熱性究竟有沒有呢?是有的。主席在講話中說,‘在公社和縣兩級是有一點點’。我說,我和其他不少同志一樣,這到底有什麼根本不同呢?”
他還擔心毛澤東的講話將會產生什麼影響:“我信裡寫的問題,是對具體工作講的,這怎麼能聯絡到總路線上去呢?我好心好意寫了個信,就惹起這樣大的問題,這樣一來,以後誰還敢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