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獨自坐在沙發上抽菸,看著屢屢的白煙從口裡噴出,升到頭頂時就散開,淡淡的變成天青的顏色,互相纏繞著消失了去。
一天,童童路過新華書店,聽到一段老旦的唱腔,那聲調和母親唱的竟沒有什麼分別,童童聽過久久不忍離去。幾天後,她終於買下了這盤磁帶。到家,童童迫不及待的拿出錄音機,才聽了開場的過門,卻聽見裡屋“咣”的一聲,父親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童童,你怎麼這麼不聽話?書不好好念,還聽這個?”
小連樓還從來沒對童童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你哪來的錢?啊?”
童童已經嚇得話都不敢說。
“怎麼不說話了?唱戲有什麼出息?”小連樓臉刷白的,他把磁帶扔在地上,一腳踏碎了。
“不要踩……”
童童尖叫著撲過去。
“童童!你也學會頂嘴了……”
小連樓拿起錄音機狠狠砸在桌角上,童童聽見機器粉碎的聲音。
“那是媽媽買給我的!”童童嗓子沙啞著,一頭撞在父親的腰上,自己卻癱倒在了地上。
小連樓慢慢的轉過身,坐在了床沿上。童童看見父親居然哭了,這鐵一樣的漢子,眼角閃出了晶瑩的淚珠……
童童頭一次覺得父親蒼老了,什麼時候開始,父親已經長出灰白的頭髮了?
八月的暑期,倔強的童童瞞著父親報考了戲劇學校。她是自幼練功的,考學不是難事,加上她長輩們在文化界的威望,學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樣的好苗。
童童拿著通知書獨自跑到母親的墓前。那是一個無風的下午,整個陵園就只有童童一個人,太陽照著一塊塊的石碑,發著慘淡的白光。童童抱著母親的墓碑放聲痛哭,又有誰能知道這瘦弱的姑娘心裡承受了多少委屈與悲傷……
空曠的陵園裡,彷彿又迴響起母親的唱腔:
有幾個孝子聽娘來論,
一樁樁一件件娘記在心。
那大賢舜耕田為的都是孝順,
丁藍刻木、萊子斑衣、孟宗哭竹、楊香打虎,
俱都是那賢教的兒孫,
我那不孝的兒呀!
這幾輩賢孝子休得來論,
還有那不孝人說與兒聽:
青風亭張繼保他天雷報應,
韓信將未央宮速報幽冥。
為娘言語兒不肯相信,
怕的是我的兒頭上有四值功曹察看兒的身。
我的兒行孝道將娘奉敬,
自有那天爺在暗地裡查巡。
“媽媽……”童童猛的從睡夢中驚醒,窗外依舊是漆黑的,風雨聲似乎要穿透過厚厚的玻璃,重重的壓到童童那嬌小的胸膛上來……
第五回 香楠煙雨
週日的清晨還綿綿的飄著雨線。
童童輕輕掀開窗簾看看,玻璃窗上沾滿水珠,滴滴劃落,留下道道淚痕。對面老屋青瓦上業已枯黃的瓦楞草重新又挺直了腰桿,迎著風雨瑟瑟地抖著。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這些陳年的瓦片開始閃閃發光,烏亮的,就象古代武士鑌鐵鎧甲上的鱗片。
“雨還沒停呢 。”
童童的心底升起一絲的懶意。
蝶兒推門進來:“還沒起呢,大小姐?我幫你買了早點。”
“唉,起床真是件痛苦的事啊!”
蝶兒便笑起來,
“好好的一個週末,又讓這雨給沖泡湯了。”
“哎,說著了!這就是正經八百的——泡湯……”
蝶兒正喝茶,樂得一口水全都噴將出來。
童童擰開臺燈,坐在床上看書,隨手把書籤放在桌角,蝶兒瞧見便捻起來看,書籤上印的卻是精巧的年畫。
“是楊柳青的年畫吧,真是精美。”
“在玉茗堂買的,當時瞧著挺精緻,就買了一套。”
蝶兒又催她起床,想著一塊出去散散心。
童童煩這惱人的秋雨沒完沒了,到處溼漉漉的,懶得亂闖,就總放不下手中的書來。
蝶兒看去,卻總在《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豔曲警芳心》這一章上,再不見翻動,便知她懶病又犯了。
蝶兒一把奪過書,笑道:“平日裡倒不見這樣用功,偏偏趕著放假便勤奮了。這一章你也別看,我唱給你聽就是了。”
說著,就輕輕唱起來: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