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3 / 4)

小說:春草園 作者:換裁判

是因為他任教的班級丟失了一個獲獎名額,他本無意與人爭長競短,而是他的推薦發言被同事們否定下來,他卻兩眼茫然,無話可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仇道民在房子裡踱著步,書案上擺著一疊學生的作文字,他再一次坐下來,把那本攤開的作文重看一次。

文章開頭就說,母親出生在一個苦難的年代,一開始,她幼弱的身心就承受了沉重的壓力,那雙終生只能碎步蹭蹬的畸形小腳足以證明生活的嚴酷。

接著,文章又敘述了母親在那赤貧的境況裡艱難度日的情景。作者寫道:“母親被擠壓在社會的最底層,就像石穴中生長的一株草,可以折,可以撓,在風雨中逆來順受,卻不斷地、曲折地向上伸展著。她對現實有嘆息:‘人強不如命強,心高不比天高。’也有困惑:‘這種苦命真是前生前世的冤孽麼?’但她更多的是在忍耐退讓中表現著堅韌頑強:‘神靈定會保佑我們的!’所以,她甚至不肯向人訴說經受過的苦楚,偶爾說到為人制作嫁衣,在燈下熬到雞唱三遍,或者,更鼓傳來,收攤回家,已是冰雪滿身的時候,往往驟然噤聲,沉默久久,而後又去做手頭上該作的事。她的心靈不斷遭遇損害,隨著傷痕的不斷癒合,又不斷滋生出新的希望。”

文章還講到了母親為人的寬厚仁慈,她總能與周圍的人和睦相處,她得到過許多人的幫助,也用自己全身心的力量去扶持過許多的人,既使是有人欺壓過、剝削過、傷害過她,她也從來不圖報復,遇到這些人落難時,還生出了憐憫之心。寫到這裡,作者直接引述了母親說過的話:“過去了的事情何必再提?人在世上走,如果把仇恨都撿起來,還怎麼揹負得動呢?人生一場,只有天長地久!”

文章的末尾這樣扣題:“母親嘔心瀝血,把我撫養成人,可以說,我的生命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從苦難中置換出來的。母親希望我作個正直的人,我愛我的母親。當我把對母親的崇敬之情同時奉獻給今天這個日子時,讓我們永遠記住母親的期待!”

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彭石賢。他在一年級時曾獲得過作文選優第二名。顯然,他這篇文章借鑑了一篇紀念母親的課文,而且從老師的分析教學中得到了啟示,仇道民說那篇課文真摯樸實,作者把他對母親的感情昇華成了對整個民族與人民的感情。

平時,彭石賢的作文常常被同學傳觀,即使在他感到孤寂的日子裡,也能從講評作文時,老師的誇獎和同學們的羨慕中得到某些快慰。對這次徵文比賽,他也充滿自信,他在李超蘭面前就流露出來了幾分的得意:“這篇作文與去年得獎的那篇作文相比,寫的時候,我感到順手多了。”

應該說,仇老師對彭石賢的文章是有所偏愛的。在學生時代,他對文藝曾經有過特殊的愛好,他那讓人稱羨的文筆,引發過許多色彩絢麗的夢幻追求。現在,他孤單一人,閉門伏案,感到灰心失望了,唯一的慰藉是在學生的作業中尋找些微的長進。儘管彭石賢帶給過他一些麻煩,甚至難堪,卻並不在意,他十分憐愛學生的才華。評講作文時,他確實說過一些過分欣喜的話:“不錯呢,現在能有這種筆調,將來的情形就難以估量了!”雖然,在他的期待中並非沒有包含一些憂慮。

現在,當仇道民再次翻閱了彭石賢的這篇應徵作文之後,他的這種憂慮更加沉重了。李墨霞、張炳卿、黃大香等許多小鎮人都關注著這個孩子,他們把管教的責任託付給了仇道民,使他不敢掉以輕心。仇道民終於拿起筆來,在作文的末尾加上了一條批語:“審題不清,主題不明。”這是評選徵文稿件時,許多人對彭石賢作文的否定意見。在仇道民的心裡,他自然不信服這種判決。說審題不清,難道題目所指的“母親”就不能是一位活生生的人,而只准看作一個比喻麼?說主題不明,這是指責文章弄錯了謳歌的物件,但是,為人民服務是當前許多人一再宣稱的宗旨,那為什麼文章訴說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命運與期待,同時表達對她的崇敬,卻與主題發生了牴觸和矛盾呢?尤其是那位參與評選的團委書記郭洪斌,竟然不惜對這個尚未成年的學生加上“思想觀點成問題”的罪名,這是指文章中自然流露出來的那種質樸的人性與真摯的人情,這簡直是私設公堂,仇道民不肯把這一條寫入批語。人性人情是抹殺不了的,即使那些經過反覆審定的課文也無法根除它,如果真是根除了人性人情,也就沒有了文藝與人情,乃至沒有了人!但仇道民當時並沒有勇氣據理力爭,現在他想到的也只能是如何勸導學生接受這個不公平的判決了。

這時,恰巧彭石賢來了。今天,他收到了張炳卿的來信。彭石賢剛入校時,一連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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